人或许真是健忘的。总是会在终于抵达终点时被强大的喜悦包裹,从而忘记路途上的坎坷。
尽管这坎坷,似乎是由许博征亲手铺就的。
她回过神,迎上许博征依旧带着笑意的目光,举起杯,“谢谢叔叔。”
许邵廷的手一直轻轻搭在她腰间,上下游移,无声安抚。直到她说完,他才抽回手,端起酒杯回敬。
“谢谢爸爸。”
略微凝固的氛围随着他这一句话而消散。
许易棠抿完一口酒,舔一舔嘴角,暗戳戳地学她daddy讲话:“去年我问是不是好事将近,问得不对,今年总可以问了吧…”
“说到这个,”两位当事人还没回答,许博征先正了正神色,“邵廷因为身份特殊,是集团股东,婚姻状况需要对外公开,保持透明。”
赵兴岚在桌下狠狠地踢了她老公一下,小声说:“儿子还没跟她求婚,你急死了!”
许博征凝噎片刻,握拳清一清嗓子。
闻葭倒接受良好,“我知道的,叔叔。”
“如果你怕太高调,或者会影响你的事业,我会尽量只公开他的婚姻状况,不公开你的身份,看你自己的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
这句话说完,三个弟妹立刻移开目光,佯装淡定,连赵兴岚和许博征也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谁都不想给她压力。
闻葭侧头与许邵廷交换了一个眼神,声音轻柔却笃定:“没关系,叔叔,公开吧。我们的家庭,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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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赵兴岚把人从许邵廷手里夺走,拉着她在花园里坐下。
“葭葭,”她像叫许易棠那般叫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有没有生过邵廷爸爸的气?”
闻葭莞尔一笑,“没有的,阿姨,从来没有。”
“虽然这麽说很理中客,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怨恨他,他当初那麽做…”後面的话,让赵兴岚欲言又止。
闻葭替她说了,“是对我的考验,对吗?”
赵兴岚凝噎颔首,还想解释,却被闻葭的善解人意阻断了:“都过去了,阿姨,我很能理解。”
赵兴岚也是很无奈,“邵廷是长子,从小他爸爸就对他有很重的希望,对他非常严格,所以不希望他做错任何选择。”
“我知道,阿姨,他有他的考量。”
“但事实证明,邵廷的选择是对的,我很为你们高兴。”赵兴岚语重心长地说,“他有了自己爱的人,我终于可以不再那麽为他…心痛。”
“心痛?”
赵兴岚小叹一口气,“是,我很为他心痛,一直都是。因为从小到大他被剥夺了太多的感情,甚至有时候不能有自己的喜怒,所以…有时候你是不是会觉得他有点过于严肃?”
闻葭回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刚见面的时候会,再後来…”她低下头去,淡笑,“後来就不会。後来发现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得到这样的回答,赵兴岚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似乎许博征也是这样,于是道,“他爱你。所以会在你面前展现他的另一面。你是第一个说他也会脆弱的人,我还蛮高兴听到你这样的回答。”
“第一个?”闻葭将目光投远,透过窗户看向室内客厅里的三个人,“可是他也爱他的弟弟妹妹们,不是吗?”
“也爱。但是是不一样的爱。”赵兴岚欣慰发笑,“也许易棠长到现在,都还是觉得她大哥是严肃的。”
“但他很宠她。”
“宠,但易棠其实也很怕他,”赵兴岚顿一顿,换了个措辞,“应该是敬爱他,或者说敬畏,她小的时候有段时间甚至不敢跟她大哥说话。”
闻葭似笑非笑,“为什麽?”
“我也问过易棠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她觉得她大哥像个过分年轻的父亲,而不是兄长。”
闻葭‘噗’地一声笑,“他确实是容易让人有敬畏的人,也许是他的身份,地位,又或者是表达感情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
赵兴岚欣慰地淡笑。
她知道,她懂他。
“其实邵廷也会表达感情,”赵兴岚轻声说,“只是他的方式太不动声色了。给人一种冷冰冰的错觉。所以易棠一边觉得他严肃,一边享受着他的爱,就变成了既怕他,又不怕他。”
关于许邵廷的事,闻葭怎麽听都不会腻,听得入了迷,嘴角挂着一丝下意识的笑意。又听见赵兴岚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他过于严肃,很无坚不摧,但是人又怎麽可能无坚不摧呢?後来我才知道,不是他无坚不摧,只是还没遇到让他受伤的事。”
闻葭的问题是很下意识的:“那他上一次受伤是因为什麽?”
“是年前,十二月份的时候。”
闻葭似乎意识到些什麽,唇边的笑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