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高处的窗棂斜斜射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正对门的墙上,层层叠叠供奉着蓝氏先祖的牌位,密密麻麻,沉默地俯视着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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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显然是常客。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蒲团前,跪下,背脊挺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目视前方牌位,神情肃穆得像换了个人。
火麟飞学着他的样子,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下。蒲团很硬,膝盖硌得生疼。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找个舒服点的角度,魏无羡低声道:“别动。”
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
火麟飞立刻不动了。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香案上的线香静静燃烧,细长的烟柱笔直上升,到一定高度后散开,融进昏暗的光线里。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一声,又一声,像在丈量时间。
火麟飞起初还能保持专注,盯着前方某块牌位上的字看。但那些字弯弯曲曲,他一个也不认识,看久了眼睛花。他又将目光移向魏无羡。
魏无羡跪得笔直,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呼吸平稳绵长,像是入定了。
火麟飞想起在兽战队受训时,也有类似的“静心”课程。教官说,真正的战士要能在任何环境下保持绝对的专注和冷静。他试着调整呼吸,将意识沉入体内,感受血液流动,心跳节律,肌肉的细微张力。
时间似乎变慢了。
不,不是变慢,是他的感知变得敏锐。他能听见祠堂外风吹过古柏的沙沙声,能听见屋檐下鸟雀扑棱翅膀的轻响,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一下,又一下。
然后他听见了别的。
很轻的,几乎被呼吸掩盖的声音。
是从魏无羡那边传来的。
火麟飞微微侧目,用余光瞥去。
魏无羡依旧跪得笔直,但嘴唇在动。极轻微的,几乎没有幅度,但火麟飞看清了——他在数数。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数到一千,魏无羡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继续。
“一,二,三……”
他在数自己的心跳,或者数香燃烧的长度,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数数,来对抗这漫长而枯燥的惩罚。
火麟飞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不是身体上的不适,是别的什么。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沉甸甸的。
他重新看向前方的牌位。那些沉默的木牌,层层叠叠,像一座山,压在每一个跪在这里的人肩上。
规矩。
三千条家规,一条一条,刻在竹简上,也刻在这些跪着的人的脊梁上。
火麟飞不讨厌规矩。在兽战队,规矩意味着秩序,意味着安全,意味着团队协作的基础。但那些规矩是活的,是为了更有效地完成任务、保护同伴而存在的。
可这里的规矩……
他想起蓝启仁抚须时的神情,想起蓝忘机那双结了冰的眼睛,想起这祠堂里弥漫的、陈旧而沉重的空气。
这里的规矩,像是把活人钉进棺材的钉子。
“魏兄。”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清晰。
魏无羡猛地睁开眼,转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你疯了?”
“还有多久到酉时?”火麟飞问,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门口可能存在的监督弟子听见。
魏无羡没回答,只是用口型说:别说话。
火麟飞却像没看见,继续说:“我觉得,规矩如果让人这么难受,那这规矩可能有点问题。”
魏无羡盯着他,眼神复杂。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蓝氏弟子出现在门槛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祠堂之内,不可喧哗。加罚半个时辰。”
火麟飞转头看向那弟子,认真道:“我没有喧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观点。而且,如果规矩禁止人提出疑问,那这规矩本身是不是也该被质疑?”
那弟子愣住了。
显然,他从未在祠堂里听过这样的话。蓝氏家规森严,触犯者来此受罚,无不战战兢兢,恭敬惶恐。质疑规矩?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魏无羡闭了闭眼,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火兄。”他低声说,几乎是恳求,“别说了。”
火麟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那弟子,终于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但那弟子已经转身走了。脚步声匆匆,像是去禀报谁。
祠堂里重新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