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了第三遍时,魏无羡带着火麟飞踏进了兰室。
青石铺就的庭院里,早课的弟子们已整整齐齐列成方阵,白衣胜雪,玉冠束,静得能听见露水从檐角滴落的声音。火麟飞跟在魏无羡身后半步,那双眼睛好奇地左右转动——看飞檐上蹲着的石兽,看廊下悬挂的竹制风铃,看弟子们腰间佩着的、制式统一的剑。
“别东张西望。”魏无羡压低声音,脸上却挂着那副惯常的、懒洋洋的笑,“蓝老先生最不喜人失仪。”
火麟飞立刻收回目光,学着魏无羡的样子背着手,但脊背挺得太直,脚步也迈得太大,怎么看都像只误入鹤群的火狐。
兰室的门开着。
晨光斜斜照进室内,在青砖地上投下一方明晃晃的光斑。光斑尽头,是一张紫檀木长案,案后端坐着一位老者。
蓝启仁。
他穿着与蓝忘机同色的白衣,只是外罩的纱袍更宽大,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银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中,长须垂至胸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正在翻阅手中卷轴,眼皮都没抬一下。
魏无羡在门槛外站定,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叔父。”
火麟飞有样学样,抱拳躬身——动作标准得近乎刻意,像是临时从哪本礼仪手册上背下来的。
蓝启仁这才缓缓抬起眼。
那目光先落在魏无羡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又移向火麟飞。从他那头张扬的红,到那身奇异的装束,再到腰间那条疑似金属腰带的物件,最后落回脸上。
“魏婴。”蓝启仁开口,声音不高,却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此人便是你昨日信中提及的……异客?”
“正是。”魏无羡答得乖巧,“姓火名麟飞,因……空间裂隙误入云深不知处。昨夜天色已晚,学生恐扰叔父清梦,便暂将他安置在静室。特来向叔父禀明。”
蓝启仁的胡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静室。”他重复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却让魏无羡后背隐隐凉。
“是,静室空着也是空着,学生想着……”
“罢了。”蓝启仁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火麟飞身上,“既为异客,云深不知处可暂予栖身。然——”他顿了顿,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递给身旁侍立的弟子,“既入我门,当守我规。此乃家规三千条,限你三日熟记。”
那弟子捧着竹简,走到火麟飞面前,躬身递上。
火麟飞接过。竹简入手沉甸甸的,展开一角,密密麻麻的小楷像蚂蚁行军,从右到左,从上到下,挤得满满当当。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蓝启仁:“老先生,这……全要背?”
“自然。”蓝启仁抚须,“云深不知处弟子,皆需熟记家规,谨言慎行。你虽为客,亦不可例外。”
火麟飞低头又看了看那卷竹简,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诚恳地问:“那要是不小心忘了,或者……没完全做到,会怎么样?”
魏无羡在一旁拼命使眼色,可惜火麟飞全没看见。
蓝启仁的胡子又抖了一下。
“触犯家规,依律处罚。”他声音依旧平静,“轻则抄书、禁闭,重则……戒尺伺候。”
“戒尺?”火麟飞好奇,“是武器吗?多长?什么材质?”
魏无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蓝启仁沉默地看着火麟飞,看了足足五息。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有审视,有不解,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魏婴。”他终于移开目光,“人是你带来的,这三日,你负责督导他熟记家规。三日后,老夫亲自考校。”
魏无羡躬身:“是。”
“退下吧。”
两人退出兰室,踏出庭院,直到拐过回廊看不见兰室的门了,魏无羡才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好险。”他扭头看火麟飞,后者正抱着那卷竹简,一脸认真地研究,“蓝老先生居然没当场作,还给了三日时间——火兄,你运气不错。”
火麟飞从竹简上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位老先生人挺好的嘛,还特意给我时间学习规矩。”他顿了顿,又补充,“虽然规矩确实多了点。”
魏无羡:“……”
他盯着火麟飞看了三秒,确定对方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终于忍不住扶额笑了起来。
“行,火兄,你行。”他笑得肩膀直抖,“走吧,带你‘学习’去。”
藏书阁在云深不知处后山深处,要穿过一片竹林,踏过一道溪上的石桥。越往里走,人声越稀,最后只剩下风过竹梢的沙沙声,和溪水淙淙。
火麟飞一路上都在看那卷家规。
他看得极快,目光在竹简上移动的度,几乎不像是在阅读,倒像是在扫描。魏无羡起初以为他只是随便翻翻,直到火麟飞忽然开口:
“第三百二十七条,‘不可疾行’——那我们刚才走得算快吗?”
魏无羡脚步一顿:“……不算。”
“第五百零四条,‘不可喧哗’——说话声音多大算喧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看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