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找过宫远徵的事,是宫紫商告诉火麟飞的。
那日午后,火麟飞去商宫取改良后的暴雨梨花针配件。宫紫商正趴在桌上画图纸,见他进来,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紫商姐姐?”火麟飞凑过去看图纸,“又有新明?”
宫紫商放下炭笔,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气:“麟飞弟弟,你跟远徵……还好吧?”
火麟飞愣住:“好啊。怎么了?”
“尚角哥哥昨天去找他了。”宫紫商压低声音,“在药房说了快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尚角哥哥脸色难看,远徵弟弟……我远远看了一眼,站在窗边呆,像丢了魂似的。”
她抓住火麟飞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我听说,尚角哥哥是去……提醒远徵弟弟,让他注意分寸,别跟你走得太近。说你是外人,身世不明,还牵扯无锋……”
火麟飞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他想起那天宫尚角来找宫远徵时,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想起他看自己时深沉难辨的眼神,想起宫远徵让他先回去时,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原来是这样。
难怪这几天宫远徵总有些心不在焉,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说话也欲言又止。他还以为是自己醉酒说了胡话,惹他不快,原来……是宫尚角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火麟飞声音平静,但琥珀色的眼睛暗了下来,“谢谢紫商姐姐告诉我。”
宫紫商看他这样,更担心了:“你也别怪尚角哥哥,他是宫门角宫宫主,要考虑大局。远徵弟弟又是他亲弟弟,他难免……严厉些。”
“嗯。”火麟飞点头,拿起配件,“我先回去了。”
“麟飞弟弟!”宫紫商叫住他,犹豫片刻,还是说,“远徵弟弟性子冷,心思重,有事喜欢憋着。你……多让着他点,别逼他。”
火麟飞回头,对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淡,但眼神很暖:“我知道。”
他拿着配件,出了商宫。深秋的阳光没什么温度,风一吹,枯叶簌簌落下,在地上打转。他走得很快,脚步很稳,但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宫尚角说得没错,他是外人,身世不明,还牵扯无锋。宫远徵是徵宫宫主,身份尊贵,未来要担一宫之责。他们之间,确实该保持距离。
可是……
火麟飞握紧手里的配件,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疼。
可是他就是喜欢往宫远徵身边凑,就是喜欢看他耳朵红,就是喜欢听他冷冷淡淡地说“烦人”,然后默默把他要的东西递过来。
就是喜欢。
喜欢到,明知不合规矩,明知会惹麻烦,还是忍不住靠近。
喜欢到,听见宫尚角敲打宫远徵,心里又酸又疼,像被什么攥紧了。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往徵宫去。风在耳边呼啸,枯叶扑在脸上,他顾不得拂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见宫远徵。
现在,立刻,马上。
他要问清楚,宫远徵到底怎么想。是听宫尚角的话,跟他保持距离,还是……还是跟他一样,舍不得推开。
如果宫远徵选择远离,他认了。他会退开,不再打扰,安静地做他的“表少爷”,远远看着就好。
但如果……如果宫远徵也舍不得呢?
如果宫远徵也喜欢他呢?
这个念头像野火,瞬间燎原。火麟飞心跳得飞快,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烫得他指尖都在颤。
他冲进徵宫院子,药房的门虚掩着。他正要推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低语声。
是宫远徵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烦躁,又带着点……茫然?
“烦死了……”
火麟飞动作顿住,屏息静听。
“……但更烦的是,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躲着我?”
声音更低了,像自言自语,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脆弱的不安。
火麟飞站在门外,脑子里“轰”的一声。
知道了?知道什么?
躲着他?谁躲谁?
无数念头闪过,最后汇聚成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可能——宫远徵在说他。在担心他知道宫尚角的“提醒”后,会躲着他。
所以宫远徵这几天的心不在焉,躲闪的眼神,欲言又止……不是生气,不是疏远,是在害怕?
怕他知道了,就跑了?
火麟飞心脏狂跳,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冲出来的冲动,轻轻推开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清晰。
宫远徵背对着门,站在药柜前,手里拿着个小瓷瓶,正低头看着。听见声音,他身体一僵,缓缓转身。
看见是火麟飞,他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瓷瓶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粉洒了一地,浓烈的苦香弥漫开来。
火麟飞没看地上的碎片,也没看洒掉的药。他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向宫远徵。脚步很稳,但心跳得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