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事件的余波,在第三日的辰时正式荡开。
长老院传令召见时,火麟飞正在徵宫后院教宫远徵一套新的近身擒拿手法。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地上,将两人交错的影子拉得很长。火麟飞握着宫远徵的手腕,引导他感受力角度:“这招叫‘反扣擒腕’,关键在拇指压住他虎口,其余四指扣腕骨,往下一掰——”
话音未落,徵宫的老仆匆匆而来,在廊下躬身:“徵公子,表少爷。长老院有请。”
宫远徵动作一顿,抽回手。火麟飞也松开,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脸上那点笑意淡了下去。
“知道了。”宫远徵淡淡道,转身往屋内走,“换身衣裳。”
火麟飞跟着进屋,从衣架上取下那件暗红色的常服换上。宫远徵换了身墨青色绣银纹的长袍,束戴冠,整个人显得格外肃穆。两人谁都没说话,但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去往长老院的路上,宫门显得格外安静。偶尔遇见的仆役侍卫,都垂避让,眼神却忍不住往两人身上瞟。窃窃私语像风一样掠过:
“听说了吗?徵宫前夜进了刺客……”
“表少爷那晚也在徵宫吧?”
“长老院召见,怕是……”
火麟飞听得真切,却面不改色,甚至还冲一个偷看的小侍卫笑了笑。宫远徵走在他身侧,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长老院设在宫门深处一座独立院落,青墙黛瓦,古树参天,透着股岁月沉淀的威严。院门外守着四名黑衣侍卫,腰佩长刀,目不斜视。见两人来,其中一人上前行礼:“徵公子,表少爷。三位长老已在堂内等候。”
踏进院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院中一棵老槐树下,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石上深深镌刻着宫门祖训:“守正辟邪,护佑苍生”。字迹遒劲,石面光滑如镜,不知被多少代人摩挲过。
正堂的门敞着,里面光线昏暗,只点了几盏长明灯。三位老者端坐上,皆着玄色长老袍,白苍苍,面容肃穆。居中那位最年长,须皆白,但眼神矍铄,正是大长老宫若风。左侧是二长老宫若林,右侧是三长老宫若山。
下两侧,宫尚角、宫子羽、宫紫商已到了,各自垂肃立。见两人进来,宫子羽投来担忧的一瞥,宫紫商则悄悄做了个“稳住”的口型。宫尚角神色平静,只微微颔。
“晚辈宫远徵,见过三位长老。”
“晚辈火麟飞,见过三位长老。”
两人齐声行礼。
堂内寂静。三位长老的目光像实质般落在身上,尤其是火麟飞——那头红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醒目,像一团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火焰。
良久,大长老宫若风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有力:“远徵,前夜之事,你已禀报尚角。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是有些细节,需当面对质。”
宫远徵垂眸:“长老请问。”
“那夜刺客潜入,是何时辰?”
“子时初。”
“你在何处?”
“药房,誊写药方笔记。”
“火麟飞可在?”
“在。他在榻上歇息,已睡熟。”
“刺客如何潜入?你如何现?”
“屋顶有异响。晚辈自幼习医,耳力尚可。刺客落地时,踩碎了一片枯叶。”
“你如何制住他?”
“暴雨梨花针,淬了麻痹毒。他中针后动作迟缓,晚辈趁机点穴。”
“刺客服毒自尽,你为何不阻?”
“他齿间藏毒,晚辈觉时已晚。”
一问一答,条理清晰。宫远徵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
三位长老交换眼神。二长老宫若林开口,声音较温和,但问题更犀利:“远徵,你自幼钻研医毒,武功虽不弱,但擅在暗器用毒。那刺客既是无锋‘魑’级,身手不凡,你单凭暴雨梨花针和点穴,便能三招制敌?”
宫远徵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但声音依旧平稳:“晚辈近日与紫商姐姐、麟飞表兄改良了暗器,射与准头皆有提升。且刺客轻敌,以为药房只我一人,未全力防范。”
“哦?”三长老宫若山捋须,“那刺客靴底朱砂土,指向断魂崖。此路径隐秘,若非熟悉宫门地形者,绝难知晓。火麟飞——”
他目光转向火麟飞,陡然锐利:“你入宫门不足两月,如何得知断魂崖土质特异?”
来了。
火麟飞抬头,迎上三长老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澄澈见底:“回三长老,晚辈不知断魂崖。那土质,是前些日与紫商姐姐去后山外围采集矿石时偶然得见。紫商姐姐说那是旧尘山谷东侧特有,混有朱砂与云母。晚辈记性好,那夜查看刺客尸身时便认出了。”
“采集矿石?”宫若山挑眉,“去何处采集?为何采?”
“回三长老,是去后山外围的‘砾石坡’。”宫紫商忽然开口,上前一步,福身行礼,“是晚辈央麟飞弟弟同去的。商宫锻造需一种‘火纹钢’,此钢需以特定矿石淬炼。砾石坡产此矿石,但路险难行,晚辈一人不敢去,便邀麟飞弟弟同行。此事子羽弟弟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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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子羽连忙点头:“是,紫商姐姐同我说过。那日她确实采回一筐矿石,还给我看了。”
宫若山看向宫尚角。宫尚角微微颔:“确有此事。火纹钢乃商宫秘法,紫商近日正在试制新器,需要此矿。”
三位长老沉默。堂内气氛愈凝重,长明灯的火焰在空气里微微晃动。
终于,大长老宫若风再度开口,这次是直接问火麟飞:“你身世不明,武功路数怪异,入宫门后屡屡涉险——改良暗器、擅闯后山、如今又卷入刺客之事。火麟飞,你究竟是何人?入宫门,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