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等他抽了半根烟,雷昱才重新开口:“行,烟也抽了,咱们聊点实在的,你先前把田昶那个怂包骗来做什么?”
“拉客户。”
“说具体点。”
“就是物色合适的人,骗过来牟取他们身体上可利用的器官,不过一般不会把人弄死。”他瞥了雷昱一眼,好像在显示自己多有分寸,“我们也知道弄死人的后果有多严重,一般是拿走几个不致命的器官,再把人留下,威逼利诱,让他们继续替我们干活,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这样残忍的剥削,他的口气却如同在说什么可持续的生意经。
“毒|品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最近半年发现的一个来钱快的门路,于是想到利用我在团伙里的职务之便,既能控制新来的一些人,又能多一笔收入。”
雷昱没有深究毒|品的具体来源,那是禁毒支队后续的工作。
他更关心的是这条大鱼:“这么说,你在这个团伙里地位不低吧?”
“不低,但也高不到哪去。”
“具体管什么?能接触到哪些层面?”
“还能有什么,物色货源,联系下家,安排手术,处理后续……都是些跑腿打杂的活儿。”
“跑腿打杂的……”冷笑一声,雷昱怕拍手,猝然拔高音量,“跑腿打杂的那么多人管你叫哥,跑腿打杂的那么多人脉,分那么多帐?王鸣龙,你当警方是傻子,以为抓你就只是查你,不会查你的屋子,翻你的东西吗?!老子警告你,别耍小聪明,如实招来!”
敲桌声一响,震得对面的人眼角一阵抽搐。
又抽了几口,他掐灭烟头道:“……算是中层吧,有些渠道,有些人脉,具体的事儿能安排。”
“很好。”向后靠去,雷昱语气放缓,却施加更多压力,“你这个中层人员,跟你上面那位框先生打过几次交道?他长什么样?真名叫什么?”
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王鸣龙绷紧身体,干巴巴地说:“我只知道框先生姓叶,内部的人都叫他叶老板,至于他长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声调扬起,雷昱的神色充满怀疑。
“真不清楚!”王鸣龙语气急促了些,“我没有和叶老板见过面。”
“什么意思?你们不需要面对面交接一些事物?”
“叶老板从来不露面,一次都没有,所有重要的指令,都是通过加密的电脑线路传达,连声音都是处理过的,根本听不出原音。”
这个信息让雷昱的眉头深深拧紧。
连中高层都未曾谋面的犯罪集团首脑么?
第58章凋年(二)“朱睿聪被人带走了!”……
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
最顶级的包厢内,水晶吊灯闪烁着璀璨辉芒,映照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和昂贵的红木桌面上。
陈昉和尤洋择相对而坐。
桌面光滑得能反射出两人的倒影,倒影中,尤洋择笑着把烫金封面菜单推给陈昉:“陈警官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用了。”后者并没有接过菜单,反手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低头点燃,灰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散开,“尤老板有什么事直说就好,犯不着拐弯抹角的,反正我人都已经来了,一时也走不了。”
心思被戳破,尤洋择也没有变脸,反而带着几分被误解的无奈,摇头笑道:“我素来听说陈警官待人接物最是和善,怎么偏偏对我这么冷漠?好歹我也算是你们雷支队长的好哥们,难道,反而因为这层关系,陈警官才不愿意给我好脸色看?”
他说完,没从陈昉的表情中瞧见什么波动。
看对方愣是不说一句,好整以暇要等个回应。
“尤老板的错觉罢了。”
掸了掸烟灰,陈昉淡淡道,“我向来一视同仁。”刻意顿了顿,他上下打量尤洋择,补充道,“当然,前提得是个人。”
几乎是指名道姓的骂言,尤洋择不气也不恼,笑吟吟接道:“陈警官从前可是支队长,前途无量,如今阶级的差异让心态有所落差,性格发生转变,我也可以理解。”
不紧不慢听他把话讲完,陈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那笑容底下藏着丝缕不屑,又分外明显。
两双各怀心思的笑眼相对,一呼一吸间,让这如此小的饭局,也开始变幻莫测。
尤洋择率先打破稳定的局面,身体微微前倾。
他压低了声音,推心置腹般道:“说句实在话,陈警官难道不觉得组织上面这样安排不合情理吗?实不相瞒,我听闻此事后,也私下为陈警官抱过不平,觉得这处罚,未免太重了些。”
“局里的任何安排,自是都有其道理,我身为公职人员,服从命令是天职。”
这回答滴水不漏,尤洋择失笑着连连晃动脑袋:“哎呀呀,陈警官,有时候脾气太好可是会吃亏的,貌似你先前还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年半啊?”
“尤老板。”陈昉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警官觉得值得吗?”
鼻子一皱,尤洋择轻巧地蹙了下眉。
那是一个极其流于表面的神情,连半分真心都看不出来,好比一碗标榜五星级大厨制作的佛跳墙,看上去色泽鲜美,入口却清汤寡水,索然无味。
“为了查案,身体受到重创,侥幸保住了条性命,醒来后又丢了职务……”
“你想要我知难而退?”
“不不不,我哪里有这个能耐,可以让陈警官停止查案呢?陈警官想多了,这可不是一个守法公民会做的事。”不疾不徐喝了口茶,尤洋择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约陈警官来,主要是想化解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