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再有个把月吧,医生说,情况非常乐观。”
随意寒暄了几句,两人点了点头,运动鞋与皮鞋交错走过。
推开门,病房内一片寂寥。
只有心电仪的声音在有节奏地跳动。
陈昉插着呼吸机躺在床上,剃光的头发已经长出短短一层青茬。
时光的流动似乎在他身上失效了,那张脸倒和最初昏迷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脱下宽厚的大衣和围巾,代熄因在床边坐下。
熟练拿起陈昉的手,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活动着手腕和手指关节。
喉中的声线十分柔和,怕惊扰一场易碎的幻梦:
“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在我师父和郑局的支持下,下个学期我便如愿以偿到市局实习了,顺利的话,最多一年,就能正式成为你的同僚了。”
顿了顿,他的语气轻快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为我高兴?这顿庆功饭你得请吧?我可记在账上了。”
显示器里是平稳起伏的心跳曲线。
自从脱离危险期之后,这些数值指标已经很久没有变化了。
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糟糕不了,却也好转不了。
“再有二十天就过年了,我爸妈要我去国外陪陪他们,你一个人在这儿不会孤单吧?”
把陈昉的手放在脸侧,代熄因用双手紧紧包裹住。
即便这只手没有什么温度,面颊只能汲取到微薄的凉意,他的心也能安定不少。
“或者,你跟我一起去也可以啊?”
说的是个问句。
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可惜,不会有答复。
呼吸机送出单调的气流声,病床上的人安安静静躺着,胸腔的起伏微弱。
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代熄因却不在乎这些,自顾自说道:“哦,嫌太远不想去?也行,那你就安心在这儿休息,等我过完年回来再来陪你。”
说着,他把那只苍白的手移到唇边,印上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要是睡醒了……”最后一句话轻如耳语,“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拍国外的月亮给你看。”
*
盛川某私立医院。
同一片宁静悠长的冬夜多了份紧张。
手术中三个大字在LED屏上循环滚动,无限拉长了空荡的等候区。
一眼看不到尽头。
尤洋择和妻子坐在外面焦急等候着,坐不住,静不下,只能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祁志文也来了。
“爸。”两人不约而同叫了声。
西装都没换的祁志文脸上写满了担忧,第一句就问:“盼盼怎么样了?进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您别着急,都没有人出来,顺利着呢。”祁颖扶着他坐下,随行的助理先行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除了煎熬还是煎熬。
随着屏幕上字眼变化,紧张被打破。
三个人一拥而上,迫切想知道一个结果。
主治医生从里头走出来,拇指一勾摘下口罩,面色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宽慰:“手术很成功,孩子目前没有大的问题,就是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多休息静养。”
“太好了……”听闻尘埃落定,祁颖靠在尤洋择肩上,捂着嘴喜极而泣。
尤洋择回抱着她安慰,口中不忘道:“谢谢医生,谢谢您!”
一家的喜悦不会影响挂钟的指针。
它还在走。
不眠不休地走。
年轻的女孩从手术室推入VIP病房,她的母亲母亲寸步不离地在床前照料,她的父亲在外面打电话感谢不知名的第三方,她的外公被事务缠身,看望片刻就匆匆离去。
而女孩对那些复杂的人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