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站着没动。
刀还在鞘外,寒光映着她脸上的疤痕。
“所以你就想毁了她?”她问。
“我不想她死。”陆恒摇头,“我想让她停下。只要你停下,就不会有人骂你是妖妇,不会有男人恨你,不会……不会重演那夜的事。”
“那你错了。”阿禾说,“我们不停,是因为停了就得饿死。”
她收回刀,插进鞘里。
但没走。
她站在那儿,像堵墙。
麦穗走上前一步。
她蹲下来,和陆恒平视。陶罐还在身后,麻籽未动。
“你母亲死了。”她说,“但她的字留下来了。你拿着这块笏板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能把这页纸摊开给人看的人,对不对?”
陆恒没回答。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
麦穗把手札轻轻放回他脚边。
“我不替她报仇。”她说,“我要让更多女人能活下去,不用藏名字,不用躲黑夜,不用等到死后才被人记得说过一句话。”
陆恒闭上眼。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混进嘴角的血污。
老博士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几个年轻学子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往后退了半步,给麦穗留出空间。
风又吹进来。
掀动了她腕上的艾草绳,也吹起陆恒袖口的裂口。那块断裂的笏板滚到一边,卡在石缝里,再没人去捡。
麦穗站起来。
膝盖有点麻,但她站直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陶罐,里面的绿肥样本已经干了一圈,麻籽静静躺着。
她没碰它。
这时,阿禾忽然转身,面向那些博士。
“你们谁家没吃过双色麻?”她问,“去年冬天,陇西粮,哪家锅里没这玩意儿?你们骂它是妖种,可你们老婆偷偷留种,今年春天自己种在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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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脸红了。
“你们说女子不能任田官。”她继续说,“那请问,是谁教会你们老婆蒸不酸的酵饼?是谁让你们的孩子夏天不闹痢疾?是我家夫人。她不识字的时候就在记数据,你们读十年书,连一亩地产多少粟都算不明白。”
没人反驳。
一个年轻博士低声说:“可祖制……”
“祖制能让饿肚子的人吃饱吗?”阿禾打断他。
麦穗看着这些人。
他们有的低头,有的避开视线,有的握紧了袖中的简册。他们不是全变了,但有些人已经开始动摇。
她知道,这一战还没完。
但她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