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郡守又问:“你可知道,外头有人说,女子聚众读书,有违礼制?”
麦穗点头:“知道。”
“那你为何不停?”
“因为礼制不能当饭吃。”她说得轻,却不容动摇,“去年这时候,我们吃观音土。现在能吃饱,是因为有人肯学,肯试,肯改。大人若觉得不对,可以下令禁止。但我得告诉您,一旦停了,明年开春,就会有人忘了怎么配肥,怎么防虫,怎么记粮账。到时候饿的,不只是女人。”
四周一片静。
随从低头写字的手都慢了下来。
郡守看着她,眼神复杂。半晌,他缓缓道:“你说得对。不是礼制不能改,是百姓活得更好更重要。”
他转头对随从下令:“拟文通令陇西诸县:凡民间自组织夜读会,只要内容务实,有益农桑,无需报备御史台,郡府一律准行。优先推广赵家村模式。”
话音落下,连赵德都愣住了。
他猛地抬头,嘴唇微微抖。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道无形的墙,松动了。
麦穗依旧站着,没谢恩,也没激动。她只是弯腰拾起一支掉在地上的芦苇笔,轻轻吹去灰尘,插回笔筒。
“大人,”她平静地说,“我们不需要特许。只需要不被拦着。”
郡守望着她,忽然笑了下,“你这个人,不要名,也不要赏,就想做事?”
“我想让她们,”她指向远处正在劳作的妇人们,“以后的孩子,不用再问我‘娘,为啥你不认字’。”
太阳升高了些,照在石台上,竹简上的墨迹清晰可见。孩子们重新开始念书,声音比先前大了些。
郡守临走前,最后看了眼这片村落。炊烟升起,田里有人吆喝,晒场上几个老人围着一张粗糙的水利图指指点点,那是阿禾前些日子留下的。
他对随从低语:“此女不争名,却动了根本。留着,比杀更有用。”
随从点头记下。
队伍离开后,麦穗蹲回田埂,从鹿皮囊里摸出一块新陶片,用炭笔写下:
夜读会获准,郡令即行。
写完,她吹去炭粉,收进囊中。左腕上的艾草绳晃了一下,被她随手压住。
她抬起头,看见赵德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那册《女工课》,翻到“农时”一页,对着太阳眯眼看。阳光透过纸页,映出他布满皱纹的手背,还有他悄悄添上去的一笔——在春分符号旁,画了个小小的犁头。
她没说话,只继续低头核对今日到场识字的名单。
风从坡上吹下来,拂过她的短褐下摆,也拂过石台边散落的芦苇笔。远处,灶屋烟囱还在冒烟,饭香隐约飘来。
她数完最后一人,合上册子,站起身。
一只麻雀落在石台上,蹦跳两步,啄了下笔尖残留的墨痕,又扑棱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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