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啸声如海潮般一波波涌来,撞在耳膜上,震得人气血翻腾。
灰黄雾气中那些蹒跚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穿着各式衣物,有粗布短打的苦力,有绸缎长衫的富商,有残破甲胄的兵卒,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官袍的身影。
所有人动作僵硬,步伐拖沓,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可他们的脸……没有五官。
只有平滑的半透明皮肤,皮下黑色的粘液在疯狂蠕动。
胸口处,都有一颗暗红色的心脏在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会从“嘴”部的裂缝中喷出一股黑气。
数量,至少上千。
“列阵!”王朗厉喝,亲卫队迅结成圆阵,将萧执护在中心。
弓弩手在前,刀盾手在后,长枪手居侧——标准的野战防御阵型。可所有人的手都在颤抖。
面对刀剑,他们可以死战;面对妖魔,他们可以拼命。可面对这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恐惧,源于未知。
“不要主动攻击。”萧执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它们……在害怕我。”
确实。
那些怪物在距离众人约三十丈处停下,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它们“脸”朝萧执的方向,黑色的粘液在皮下剧烈翻腾,仿佛在……犹豫?
“它们在畏惧殿下体内的‘墟种’。”星澜低声道,“‘墟’的体系里,等级森严。低等个体本能地服从高等个体。”
“那它们为什么围而不攻?”赵铁鹰握紧双刀。
“因为……”萧执忽然向前踏出一步,“它们在等‘命令’。”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雾气深处,又传来一声尖啸。
这一次,啸声更加尖锐、急促。
所有怪物同时一震,然后……动了。
不是扑杀。
而是……跪拜。
上千个没有脸的怪物,齐刷刷面向萧执,跪倒在地。它们伏低身体,额头紧贴地面,胸口那颗暗红心脏疯狂搏动,仿佛在表达某种……狂热?
更诡异的是,它们“跪拜”的方向,不是随意乱跪,而是隐隐形成一个……通道。
一条通向城市深处的通道。
“这是在……请君入瓮?”陈老大独眼眯起。
“或者,”星澜看着那条“通道”,“它们在恭迎……‘王’。”
萧执没有犹豫,迈步走入通道。
“殿下!”王朗想阻拦。
“跟上。”萧执头也不回,“它们既然‘请’,我们就去看看,这雾里到底藏着什么。”
通道两侧,怪物们保持着跪拜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心脏的搏动声,汇成一片沉闷的“咚咚”声,像战鼓,又像……某种仪式的伴奏。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
街道两旁的建筑逐渐生变化——不再是普通的民居商铺,而开始出现一些……怪诞的构造。
有的房屋外墙“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触须末端挂着干瘪的人头,人头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空洞,却有黑色的液体不断渗出。
有的店铺招牌融化、变形,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嘴巴大张,出无声的哀嚎。
更有一整条街的槐树,树身开裂,裂缝中渗出暗红的粘液,树枝上挂着的不是叶子,而是一个个风干的、婴儿大小的……黑色茧蛹。
“这是‘墟’侵蚀现实后的……畸变。”星澜声音紧,“它在按照自己的‘审美’,改造这片空间。”
“审美?”赵铁鹰咬牙,“这他妈叫审美?”
“对‘墟’来说,是的。”萧执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缥缈,“痛苦、绝望、扭曲……这些都是‘养分’,是‘美’。”
他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通道尽头,是一座建筑。
登州府衙。
原本庄严肃穆的官署,此刻已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