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耳朵和脑袋都时好时坏的,能感受到吹到脸上的气,应该有人在他头顶说话,咋咋呼呼的不间断,却听不见声音,想必这会是听不见了。
李倓淡定的很,胡诌的话信手拈来,只当是池清川又在折腾他了:“别吵,没死呢,要是闲得慌就绕着皇城跑十圈去。”
“倓儿?”
李倓疑惑今日这个池清川怎麽不听话,都上手摸他头发了,这枕头好像也被换了,欺负病人呢?等他好了定打得他屁股开花。
“池清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上我床了?命不要了?”
李倓声音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虽然像威胁,但是没有一丝威慑力,倒像是小猫举着爪给他挠痒痒。换平常李倓要是能这麽和他打趣似的说话,他的心定要飘到天上去。
如今李俶的心却凉了一半。
他不相信李倓听不出他的声音,他说了这麽多话,甚至连小时候私密的玩笑话都说了,换做是从前的李倓早就开始嘲讽他,皇兄不知廉耻的批判能说上三天三夜。如今却无动于衷。
况且脸对着脸,这都看不见吗?
原先还以为是生他的气,李倓的自尊心向来强,不愿意俯首在他人脚下,却能逐渐认可他做这个帝王。
李俶一言不发来到这里,揭穿了他还活着的事实,让这个兄长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怕是心里难受。
原来不是。
只是因为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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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俶沉吟不语,小心地把李倓托起来,幼弟轻得简直不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堪堪一只手就能托住,就这麽靠在他的肩臂间,这麽安静的闭着眼,胸前的起伏也难以察觉。
李俶呼吸都停顿了,生怕稍一用力便能叫怀里的人断了生机。
他用另一只手端起药碗,递到李倓嘴边。
“倓儿,喝吧,喝了就慢慢能好了。”
李倓只是没力气睁眼,只是耳朵听不见,又不是真的没气儿了,闻到那股恶心的药味,胃里又翻涌起来。只得聚攒力气别过脸,一点都不想喝。
拿碗那人却执拗得很,硬是将碗塞到他嘴里,磕到了门牙。
见他无动于衷,那双手本来搭在他腰上的手直接擡起,揽过他的肩膀又用力捏住他的双颔,硬生生将那碗药汁灌了下去!
“池清川……咳咳……你想……造反吗?!”
这药不知换了什麽方子,比原先的都要苦涩千万倍,甚至带了些莫名的陈腐土腥味,搅得整个嘴里都是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倓终是受不了一点,此刻也管不得那麽多,直接将药汁丝毫不剩的全部吐了出来,洒了满身。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经脉的痛楚顺着骨头爆发,再也克制不住压抑的痛呼。
他忽然呛出一口腥甜,惊得李俶将手中的瓷碗都砸了。
“倓儿?!李倓!”
李倓借着抱着他的双臂的力量,将口中的鲜血吐到床外去,他还记着被子再脏了不知道能不能换洗……
血止也止不住,瞬间染红了帝王衣装的下摆,怀里的人尽管没有力气再动,嘴里的血还是抑制不住地流下。
李俶早已慌了神,不知事态怎麽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方才还好好。他只能麻木地抱着怀里的人,任凭红色的液体流了满地。
听到李俶的惊呼,在角落里待命的池清川立刻冲了过来,连点李倓几个xue道先将痉挛控制下来。
“罢了……”
李倓感受到熟悉的内力,确实是池清川的,果然是他干的?知道这位下属是担心他,但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喝药慢慢也能修复,只是需要时间。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又何必强求呢?
“罢了……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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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士又被唤了回来。
侠士向来是个勤奋好学又热心肠的,大概猜到自己会被叫回来,这一会的时间已经查阅了好几本古籍,又去问了门派里的前辈医治之法,如今再来已有了八成的把握。
明明自己才离开几炷香的时间,空城殿就已经一片狼藉。床榻上及地砖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陛下和建宁王满身是血,看这建宁王模样,这血是谁的倒是不言而喻。
侠士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不会因此感到震惊。此刻已经可以火速调整心态,上前重新为李倓把脉。
就是不敢擡头看二位,皇上的脸色差得能吞人。
哦旁边那位池兄弟也好像低着头不敢看人啊。
“殿下这是血虚,又强用内力经脉受损,目前没办法调动自身内力恢复都是正常的。”脉象确实是和医术上说的别无二致,感叹老祖宗就是厉害,只是这才过了一刻,李倓的脉搏已经弱到几不可测了。
“耽误了太久没有好好医治,怕是已经血亏到脑子了,所以头晕都是正常的,他晕的时候你们别随便挪他。”
“侠士,那喝不下药怎麽办?”
“多久了?”
“从一开始就这样!”池清川抢答道。
李俶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说,还把人耽误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