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不必起身行礼了。身上有伤,躺着便好。”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关怀备至,仿佛当真担忧沈清砚的伤势会因行礼而加重,可落在沈清砚耳中,却像是一把蘸了盐的钝刀,狠狠地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来回摩擦!
沈清砚喉咙一哽,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她哪里是想行礼?!她是恨不得扑上去撕了这瞎子的嘴!可她只要稍稍一动,背上如同被千万根烧红钢针同时贯穿的剧痛便席卷而来!让她只能出短促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野兽般的哀嚎抽气声!狼狈至极!
碧城低眉顺眼地站在莫锦瑟身边,极力压住嘴角一丝嘲弄的笑意。小姐这句“不要行礼”,简直是杀人诛心!沈清砚这口气没上来,怕是内伤又要重几分。
莫锦瑟仿佛全然未觉自己的话在沈清砚心里掀起了多么血腥的腥风血雨,她甚至微微侧了侧脸,像是在倾听沈清砚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的喘息声,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纯然的“忧虑”。
“唉,”她轻轻叹息一声,带着一丝无奈,“不知沈姑娘昨日是说了什么肺腑之言,竟引得父王如此雷霆震怒。母妃那头,想来也是忧心如焚,只可惜母妃自己也凤体违和,还望沈姑娘静心养好身子,日后……母妃那边还要多劳你费心照料呢。”
这番话,滴水不漏。
一来:点明沈清砚受罚乃是咎由自取,谁叫你乱“说话”!二来:特意提到温淑华“忧心”,实则更深的刺激沈清砚——你心心念念攀附的王妃,此刻自顾不暇,护不住你!三来:重提沈清砚的“职责”,仿佛在好心提醒她存在的价值,实则如同套上枷锁——你伤好之后,还要继续去伺候你那靠山呢!你敢不尽心?王爷的军法就在门外候着!
沈清砚气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伤口被牵扯,剧痛让她眼前黑,喉咙里的鲜血味更浓了!这个瞎子!她什么都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莫锦瑟仿佛结束了这番“推心置腹”的感慨,朝着碧城的方向轻轻摆了摆手,声音温软依旧:
“碧城,把我二哥莫瑾瑜特意配制的‘玉肌散’拿来,赠与沈姑娘疗伤。”她特意加重了“二哥莫瑾瑜”几个字,清晰无比,“二哥是太医院正六品院判,医术乃是陛下和先太后都亲口赞誉过的。他亲手调配的方子,药效绝佳,对内腑瘀滞、外伤止血生肌、不留痕印最为灵验。”
碧城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小圆钵,放在了沈清砚床边的矮几上。白玉温润光洁,更衬得钵内的药膏晶莹剔透,散着淡淡的清苦药香。
莫锦瑟的声音再次柔柔地响起,似乎是在对着沈清砚的方向叮嘱:
“沈姑娘不必客气。这玉肌散二哥素来爱惜,寻常人等求一星半点都难如登天。只是……”她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带着一丝腼腆的自得,“既是为自家姐妹着想,二哥自然倾囊相授。姑娘放心大胆地用便是,效用必不会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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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几句,是明晃晃的炫耀!是无声的警告!
“自家姐妹”?沈清砚算她哪门子姐妹?“放心大胆用”?暗地里也在警告沈清砚:这药珍贵无比,乃是名门大家之物,有据可查!你伤好后若敢拿这药做什么手脚、攀诬陷害,太医院院判莫瑾瑜的名头,便是最坚硬的护身符!
沈清砚死死地盯着枕边那罐闪烁着柔和玉光、散着清苦幽香的玉肌散,那玉光似乎都变成了莫锦瑟眼中嘲讽的光。她肺腑中的恨意如同毒蛇噬心,却作不得!想抬手将这罐碍眼的药打翻在地,却连挪动一根手指都痛彻心扉!
她只能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几个淬了毒的字眼:“谢……谢世子妃恩典!”每个字都如同在泣血!
莫锦瑟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如同刻上去般完美无瑕。她甚至微微侧,似乎“认真端详”了一下沈清砚因痛苦和仇恨而扭曲的脸庞,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慰”:
“听姑娘声音虽虚了些,但精神尚可,想来这玉肌散正是合用。”她顿了顿,声音里仿佛多了一点莫名的意味深长,“母妃素来体恤人,最是心善,想来见不得身边人受苦。姑娘养伤期间,切记要……心平气和,莫要多思多虑。有些事,非亲身经历,只怕难以感同身受。旁人的闲言碎语,做不得真。姑娘聪慧,想必明白本妃的意思。”
这番话,才是今日拜访真正图穷匕见的“劝诫”!
“母妃心善,见不得身边人受苦”:明指温淑华,实则警告沈清砚——王妃再“体恤”你,也改变不了你只是她“身边人”而非亲人的事实!认清自己的身份!再敢在温淑华面前“受苦”博同情、嚼舌根挑拨离间?“非亲身经历,难以感同身受”:更是直指沈清砚此前的污蔑!你以为自己看到的“装可怜”就是真的?若非被冤枉入刑部大牢的经历,谁会知道个中滋味?!你那些空口白牙的污蔑,何其可笑?!“旁人的闲言碎语,做不得真”:既是讽刺沈清砚先前那些污蔑,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你那点挑拨离间的伎俩,在我眼里,不过是“闲言碎语”,掀不起风浪!别再做无用功!
每一句,都如同无形的鞭子,精准地抽打在沈清砚最痛、最敏感、最恐惧的神经上!尤其最后那句“姑娘聪慧,想必明白本妃的意思”,更是如同悬顶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清砚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喉咙里腥甜翻涌,她强忍着喷血的冲动,脸颊憋得由白转青再转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清砚……明白了……多谢世子妃……提点!”
她的声音艰涩,带着浓重的屈辱与不甘,更藏着刻骨的怨毒。暂时,她只能咽下!
莫锦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挂上那抹温软无害的笑容:“如此便好。望沈姑娘珍重自身,早日康复。”她站起身,朝着侍立在沈清砚床前那两个瑟缩不已的小丫鬟温声吩咐:“好生照料你们沈姑娘,汤药饮食务必精心。若是再有怠慢或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那温柔语调下的寒意,让两个小丫鬟扑通一声再次跪倒:“是!奴婢遵命!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莫锦瑟不再理会床上那个快要被怨毒烧穿的沈清砚,由碧城稳稳地搀扶着,如同来时般,步履优雅沉静地,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药味与仇恨的房间。
房门在她们身后轻轻合拢。
沈清砚死死地盯着那扇隔绝了外界光线的门,眼中疯狂的怨毒如同最浓稠的墨汁翻涌!一口强压已久的滚烫鲜血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染红了洁白的枕套!
“莫……莫锦瑟——!”一声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极致痛苦的嘶哑低吼从她染血的唇齿间挤出,在死寂的室内回荡,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与不死不休的誓言!
庭院深深,秋阳正好。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莫锦瑟的肩头,带来一丝暖意。她微微仰头,仿佛在感受这难得的秋日温煦。身旁的碧城清晰地看到小姐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带着尘埃落定般平静的弧度。
王府的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每一个亲眼目睹世子妃送药、亲耳听到她那番暗藏机锋却滴水不漏的叮嘱的下人,都将是这场无形“交锋”最有力的见证者和传播者。
世子妃莫锦瑟的“宽宏大度”、“贤良淑德”,沈清砚的“狂妄无礼”、“咎由自取”,以及其中蕴藏着的王妃处境尴尬的意味……都将在这深宅内院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酵、蔓延。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一个“眼盲”的世子妃,看似关心地去“探望”了一条被拔了獠牙的毒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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