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零星几声,很快便如浪潮般层层叠起丶渐渐拔高,逐渐变得空灵悠远。
洒灵礼,开始了。
那些或清越或低沉丶或短促或绵长的鸟鸣声,组成了无比古老神秘的韵律,合着群鸟振翅时低沉嗡的然回响和几声零星出现的丶嘶哑的长唳,在群山密林间回荡不息,直抵天穹,仿佛在向这天地祷告着丶宣告着百鸟的困厄和渴求。
商成洲停在城外林间,背靠着一棵老树,双臂环抱。他紧蹙着一双长眉,眸光紧锁着不远处那座笼在晨雾中的城池。
时间一点点流逝,落月城内那宏大的吟唱声却并未减弱,反而变得更加高昂丶亢奋起来。
直到片刻後,所有的声音骤然归于寂静,城中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商成洲紧蹙的眉稍稍松动,紧绷的脊背也泄下了一点力……仪式结束了,也许只是他多想了?也许齐染说的没错,翼族不让外人停留,让他们离开只是为了避免冲突?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招呼霞珠和程煜继续上路,鼻尖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风,从落月城那边吹来,带来了一股子浅淡的腥气。
是血腥气。
商成洲心脏蓦地一跳,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而急促起来。
“商公子?”程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声询问。
“拿着!”
商成洲猛地转身,飞快地将齐染的储物戒塞给了一脸茫然的程煜,语速极快:“原地等我,不要乱跑!小桃树,保护好他们!”
浅碧色的光芒缓缓亮起,仙灵碧桃没有现身,只与他焦急传音道:
【仪式都结束了,还是听他的话,先去遂天城吧!他丶他不会有事的……】
商成洲只犹豫了短短一瞬,可那股子浅淡的血腥气却在不断鼓噪着心底疯狂叫嚣的不祥预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
“我就去看一眼!一眼便回!这里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朝着落月城的方向疾掠而去。
越接近落月城,那股血腥味就越发浓重而粘稠。
商成洲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额角的血管更是突突直跳。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还不能惹麻烦,便凭着矫健的身手和敏锐的感知,如一道无痕的黑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中。
当他逐渐靠近落月城正中那座这两日临时搭就的祭坛,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翼族鱼贯有序地离开。
他们脸上都涂着诡异的暗红色图腾纹路,面上不再是先前行色匆匆丶焦虑忙碌的模样,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丶极度餍足的喜悦,眼神更是亮得惊人。
商成洲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脸上那暗红发黑的纹路上——他能闻得出来,这不是颜料……这是血,新鲜的血。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他朝着祭台的方向疾奔而去,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隔绝,耳中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吵得他太阳xue突突直跳。
当他终于避开一队翼族,跃上一处高耸塔楼的阴影处,看清下方祭台全貌的瞬间——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祭台中央,是一具巨大的骨架。
那骨架的形状依稀还辨认得出是一只巨鸟,雪白的骨头上似乎尚黏连着未被剔净的细碎皮肉和暗红色的筋膜,新鲜的血珠正顺着骨头的棱角缓缓滴入下方摆着的金盆中。
这便是那浓厚血腥气的来处,是一只仿佛被剥皮拆骨丶掏空了血肉的巨鸟。
什麽啊……
商成洲眸光空茫地望着那巨鸟的骨架,艰难地运转着僵直的大脑。
这又是从哪里搬来的翼族的大宝贝,被他们搞成这幅样子。
翼族的侍者们动作飞快地更换着盛满鲜血的金盆,一个首领模样的翼族正厉声催促:“动作快些!日落前要把白鹄大人的骨也收拣好!”
“咚咚。”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商成洲的心脏在胸膛里沉重地丶剧烈地蹦跳了两下,然後就像沉入了冰冷的水渊一般,再没了声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