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二年,隆冬。
王险城外,汉军大营。
风雪冻结了旗帜,也冻结了人心。
中军大帐内,左将军荀彘一拳砸在案几上,咆哮声几乎要撕裂厚重的牛皮。
“废物!一群废物!”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给我飞了!”
铜制的令箭被拳风扫落在地,出被积雪吸走所有回音的“噗噗”声。
帐内诸将,无人敢言。
他们围着这座孤城,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寸功未立。
就在半个时辰前,那位已经同意献城投降的卫国太子,在城下与汉军使者对峙片刻,竟一言不,带着他的一万护军,决绝地退回了王险城!
“左将军何必动怒。”
一个拖着长调的声音响起。
楼船将军杨仆被人押解着站在殿内,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那佩剑。
剑身映出他倨傲的脸。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使臣在外,你就能随意捆缚我了?”
“公孙遂一个使臣,依我看,这太子殿下,八成就是假意投诚,率军入辽东,岂非让我等陷入被动!”
杨仆,酷吏出身,李广利的好友,虽是骁勇善战,却最爱抢功。
荀彘是卫青一手提拔的旧部,脾气火爆,眼中容不得沙子。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住杨仆。
“杨仆!你还有脸说!”
“若不是你贪功冒进,未等军令,就带着你的亲兵闯进王险城,还恬不知耻地与那朝鲜国相饮酒作乐,公孙遂何至于出此下策!”
“你当这是游猎吗?把灭国之战,当成你杨家的后花园!”
“我那是为宣示大汉天威!”
杨仆将佩剑插回鞘中,声音陡然拔高。
“倒是你荀将军,我前脚刚被那不长眼的使臣扣下,你后脚就在城外列开军阵,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攻城!怎么,是想把我们君臣连同朝鲜王室一勺烩了,你好独吞这灭国的大功?”
“我大军压境,威慑宵小,有何错!”
“错在你没船!”杨仆嗤笑一声,“你连条过河的小舢板都凑不齐,隔着浿水摆阵,你是想用眼神杀死卫右渠吗!”
帐内,空气几乎凝成冰。
一个急功近利,有勇无谋。
一个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两人如斗鸡般对峙,内耗了整整三个月。
就在这时,帐帘被一只手猛地掀开。
一股夹着冰碴的狂风倒灌而入,瞬间吹熄了案几旁的两盏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