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前殿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殿内只剩下香炉里沉水香燃烧时,那几不可闻的“滋滋”声。
卫子夫端坐于案前,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那截枯枝上。
她的脑海里,只有那枚血玉。
一个无比笃定的念头,正在她的心中生根芽。
此时,殿外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摩擦的金属音上。
尹尚宫脸色煞白,几乎一路小跑奔了进来。
“娘娘……”
她话音未落,一个高大如铁塔的身影已越过她,带着一身的征尘,踏入殿中。
是赵破奴。
那张被漠北风沙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骇。
“扑通!”
他单膝重重砸在玉石地面上,那声巨响让所有宫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颤。
“末将赵破奴,参见皇后娘娘!”
他的声音没有半分宫廷的谦卑,只有金戈铁马的刚硬。
“末将有天大的要事禀报!”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
“关于……骠骑将军!”
卫子夫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她挥了挥手,甚至没有力气开口。
尹尚宫会意,领着所有宫人,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下。
沉重的殿门被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讲。”
卫子夫的声音,只剩这一个字,干涩得像是被风干了千年。
赵破奴猛地从胸甲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用染血的锦布层层包裹的硬物。
他解开一层,又一层,仿佛在打开一件绝世的珍宝。
最后露出的,是一块从祭台上强行凿下的石刻,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刻着一些非篆非隶的符号。
“娘娘请看!”
他将石刻高举过顶,眼眶瞬间赤红,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嘶哑颤抖。
“漠北决战后,公主率我等复祭狼居胥山,以乌维单于级,告慰骠骑将军在天之灵!”
“就在公主以血祭告的那一刻,天,变了!”
“一道金光,从那座祭台上冲天而起,贯穿云霄!”
赵破奴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
“末将与数万将士亲眼所见,光柱之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那身形,那姿态,和骠骑将军,一模一样!”
“全军将士都说,是骠骑将军……显灵了!”
“此事,河西铁军数万将士,皆可作证!”
显灵?
卫子夫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块石刻上。
那诡异的符号,透着一股原始而邪异的气息,让她指尖凉。
“来人。”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丝镇定。
“召东方朔入宫。”
“立刻!”
日落时分,东方朔踏足椒房殿。
他穿着那身洗得白的青衫,脸上还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
可当他的目光越过赵破奴,落在那块石刻上时,他唇边那抹惯有的弧度,寸寸拉平,化为一道紧绷的直线。
听完赵破奴的复述,东方朔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开。
里面不再是慵懒,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亮光。
“通天光柱……人影……”
他一把从赵破奴手中夺过石刻,指腹在那诡异的符号上反复摩挲,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