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旨意,像一道催命符。
贴在椒房殿的门楣上。
宫人们连呼吸都停了,死死垂着头,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就成了那个被迁怒的倒霉鬼。
刘彻早已拂袖而去。
那背影,第一次显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
殿内,死寂。
卫子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女儿,刘纁。
她太静了。
静得仿佛刚才被当成一件物品,赏赐给仇人的,不是她自己。
那张素净的小脸,没有一丝波澜。
卫子夫的心,被狠狠拧了一把。
剧痛。
她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她的昭华,那个能在草原上纵马,笑得比太阳还刺眼的女孩。
那个为了霍去病,甘愿抛下所有尊荣,奔赴边关的痴人。
怎么可能在霍去病尸骨未寒时,就急着嫁给曹襄?
真是为了简单的,给腹中胎儿一个名分?
这背后,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隐情。
“昭华。”
卫子夫蹲下身,没有拉她,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女儿交叠于地面的手背上。
那触感,是一块捂不热的冬日寒冰。
“冷吗?”
刘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那双死灰般的眸子,终于像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漾开一圈涟漪。
她摇了摇头。
下一刻,却将头颅极轻、极缓地靠在了母亲的肩上。
这个动作,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
像一头在荒原上独自舔舐伤口数日的孤狼,终于嗅到了巢穴的气息,瞬间垮塌下来。
卫子夫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手,将女儿瘦削的肩膀,紧紧揽入怀中。
母女二人,就这么相拥着,无声地对峙着这满殿的悲凉与杀机。
有些话,不必说。
有些仇,必须报。
夜已深。
椒房殿的灯火,却比白日更亮。
东方朔被一道密令召入宫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皇后卫子夫,独自坐在殿中,面前摆着一盘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