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吧眨吧眼睛:“如果是这样,我派人手接应你们逃亡便好,为什麽你话里话外的说法……竟是要我亲自去一趟?”
公孙白垂下眼帘:“为什麽要你……唉,就算阁中的祭典支走了这许多人,其实还有一些麻烦的守卫,恐怕得一路打过去——比如,古雨的徒弟,欧阳绵。”
关于古雨的徒弟,我只略略听过一点传闻,并不很在意。但这个姓氏有些意思,我提起了几分精神:“欧阳绵?”
公孙白的眼神落在我腰间的剑上:“是个小姑娘,十七八岁……不知古雨在她身上弄了什麽古怪的东西,这样年幼的孩子,手中剑的威力却强得诡异。”
我偏偏头:“这样厉害?你都打不过?”
她摇头:“……听起来像借口,但欧阳绵的那柄竹剑,实在古怪极了,我不想对付。”
我有些错愕:“竹剑?这把剑叫什麽名字?”
我的反应似乎在公孙白的意料之中,她微笑起来:“雨霖铃。你年轻时……也用过一次的剑。”
我盯着空荡荡的瓷盘,一时说不出话。
公孙白要找我对付麻烦的人手,也有些道理。毕竟雨霖铃的古怪机关,古雨当年忍不住炫耀的心思,也向我略微展示过。虽说这麽多年过去,古雨的手艺想来进步了不少,不过,既然肯留着这样一个名字,想来也总还存着些痕迹。
我轻轻笑了一声:“古阁主也不是那麽疼徒弟,还给她一柄旧剑……好了,这是上策,下策呢?”
公孙白张了张嘴,嘴角微颤:“……嗯……如果上策不成,抑或是中途出了事故,便要动用下策——请你去引诱古雨。”
我麻木地看着公孙白:“色诱古雨?这是谁想出来的方法?这样的蠢货,活该砍头。”
古雨此人,断情绝欲,就算和我好的时候,对情欲也看不出几分依恋,财富享受更不用提。若不是如今没人修无情道了,他真该改换道途。
公孙白撇嘴:“冯小娥。我先前派人花重金找她算了一卦。”
我无奈地闭上了嘴:“……她也不告诉我——怎麽,她给你的卦象就是美人计?”
公孙白摆手:“色诱,自然有些俗了……你看,这是冯女史的判词。”
她丢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我打眼一瞧,果真是冯小娥的判词,只有三个字——泪始干。
我皱起眉头,探询地看向公孙白,她迟疑道:“你大约也知道了,邢玉他想出来的一样机关……可以消除使用者的记忆……”
我沉沉叹了一口气:“我虽然知道他是你的人,可如此大摇大摆的勾结,也还是略掩饰一下吧?”
公孙白眼神躲闪:“……还想不想救裴素商了?”
我耸耸肩,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嗯……虽然,不得不承认,裴师兄到了如今,也还是风韵犹存。”公孙白摸了摸鼻子,“可想来你也同意,美色对古雨没什麽用处……不过,如果旧情重现——不是一个如今恨不得把他骨头都啃碎的裴城主,而是当年懵懂新鲜的残剑阁弟子裴妍干干净净放在古雨跟前……他会不会心软?会不会为情乱智?”
我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公孙白直来直去的语气念出这些旖旎的计谋,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什麽意思?要让我用邢玉的‘泪始干’抹掉了全部的记忆,洗干净了送给古雨玩?”
这个可能实在过于可怖,我不由得背後发凉,甚至下意识捏住了剑柄。
公孙白尝试安慰我:“嘛……不会让师兄的脑袋真被泪始干戳成筛子的,只是做个样子,毕竟你们断南魔域审问犯人用的这个手段,也算是声名远播——只需要假称师兄忘掉了记忆,只记得和古雨卿卿我我的时候,潜伏在他身边,吹吹耳旁风,伺机而动……”
我坐在椅子上直往後缩:“你……你!你还要我跟他睡觉……什麽东西!”
公孙白见我不干,叹了口气:“裴师兄也不用太过恐惧,毕竟这是下策,上策用不上才只好用下策。”
我闭了闭眼睛,有些怀疑这个下策……其实是公孙白来刻意吓我,好让我同意执行上策的计谋。
“你年纪大了,倒是会说瞎话了。”我轻轻摇头,“就算是一个年轻愚蠢,还爱古雨爱得死去活来的裴妍……他当年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到了如今兵戎相见的时候,还会为情乱智?”
公孙白见谈判似乎成功,脸上有了几分不明显的喜悦,她哼了一声:“当年……也说不准,他可是在你跟前抹了脖子,下手有些狠,残剑阁的医修都差点没救回来。”
我微挑眉毛:“……做秀而已。”
公孙白不置可否:“他又去劫狱把你放走了,被裴素商关进晦亡堂拷打了两个月……如果不是李一弦力保颠倒黑白,恐怕早就咽气。”
“……”
我捏着酒盅,轻轻摩擦两颗别扭的牙齿:“你知道的挺多。”
公孙白轻笑:“裴师兄,我虚长这麽多岁数,当了这些年的相思楼楼主,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也不算稀奇。”
我懒得理她,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还有什麽话要讲?今晚若是不忙,倒可以回镜湖一趟,见见你出息的徒弟。”
公孙白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随口道:“不必了,我来这一趟,已经很是冒险,日後自有机会相见——会有人和你联络细谈……总之,你记得,今年七月初七。”
我笑着摇头:“好啊,七月初七。”
按照公孙白处的计划……如若上策不成,就要去和古雨睡觉了。为了救裴素商,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实在是天下头一号的孝顺徒弟。
公孙白正要从窗口跳下去,我却忽然想起了什麽,忙叫住她:“等等。公孙白,七月初七——古雨要放烟花?”
公孙白有点摸不着头脑:“怎麽了?祭典是持续半个月……不过,烟花只有七月初七才有了,也就是那一天的机会合适。”
我咬了咬舌尖:“没什麽。”
公孙白当然不知道,其实我也快忘了。
七月初七,对各个地域,各个时间,或许有很多种意义,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做梦般地想一想,则或许有些隐秘的蹊跷。
——那竟然是我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呜呜……可怜的小妍,越怕什麽越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