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一百四十九章解忧
结束了好大一场热闹,大堂上自有人来刷洗地板收拾残肢。看着刚刚同我立约的那些男女人物,又有些气闷,我将事务暂且推给冯小娥,踱到了岛边的一间亭子,想看看湖景。
湖景其实也不好。
裴秋差不多把纽岛旁停驻的七非城船队杀穿,此时湖面还飘着不少模样狼狈的船只残片,本来青蓝的湖面,也染了些浑浊血色。裴秋正领着蓑衣城的水鬼乘了小船清扫场地,我遥遥一望,却恰见她没好气地瞪我,像是指责我这个当老人的,只会将脏活累活推给她。
我讪讪地收回眼神,转头歪在亭中靠椅上,看另外两个被我拉来聊天的小客人。
邢玉正向花书剑展示手上一支比手指细些的铁针,此针约有筷子长度,错金银在上边勾勒些看不大明白的咒文:“看仔细了,此物是我此生绝学之大成——”
我噗嗤笑了一声,指指邢玉:“你才多大点,就说得出绝学两个字。”
邢玉对我嗤之以鼻:“你看看你弄出来的事情……说不定一百年一回的混战就在眼前,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嘎嘣一下死了,也算不得稀奇,还是提前为自己留点东西,让後人晓得,我也是个才子。”
花书剑脸上略有些不明显的憔悴,他掩袖咳嗽了两声:“邢大夫年轻,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才子?”我笑着摇头,伸手要邢玉将那铁针给我。
这针不长不短,说是兵器有些太轻巧,说是簪子又嫌太长,我转来转去半天,还没瞧出名堂,邢玉这家夥却已经促狭地笑了起来,就等着笑我驽钝。
我不理他,眯起眼睛细瞧这玩意,长针上还有些细微的裂缝,似乎是机关合拢後的痕迹,我心道巧妙,用指甲尖抵着错金银的纹路轻轻划过去,竟触到了一个极隐蔽的按钮,按却也按不动,我略添了些灵力送进去。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铁针的上半部花开般裂开,伸出几十根纤细的玄色细针,那看上去真是很锋利,晃眼一瞧,我手中竟像是一团针刺做的蒲桃花。
我正要伸手去碰一碰那针尖,邢玉连声要我住手:“诶,诶,别碰,有毒的!”
我皱起眉头,将那玩意往邢玉鼻子前放吓唬他:“到底做什麽的?”
邢玉轻手轻脚将这古怪的物件拿回来,敲了敲身旁的柱子:“裴城主,我听着声音,您的亭子也被虫蛀了大半,让我试一试如何?”
邢玉在残剑阁时,便有些摆弄机关的巧思,譬如那样连着放倒了裴素商和公孙白的“思方尽”。也不知道这次他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又是有什麽用心。
我看一眼花书剑,他无辜地苦笑,我便挥挥手:“随便。”
邢玉将铁针在指尖绕着转了两圈,那团针花又收起,成了一根朴素的长针。
“城主,花先生,您看啊……这边钝一点的,是把手,这头尖的,是用来……”邢玉又敲了敲柱子,“比如这是个人的身体——”
他忽然将针尖狠狠刺进柱子,细长的铁针没入大半:“就这样用来刺进别人的身体……其实按照设计来说,最好还是脑袋。”
看见邢玉干脆利落的举动,我略感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痛:“然後呢?”
“然後啊……”邢玉轻轻点了点长针尾部,又是轻微的“咔哒声”。约有半刻,似乎什麽也没有发生,可随即,则是一点接一点的木材崩裂声响起。邢玉声称已经被虫蛀空大半的柱子竟然转瞬间从他刺入铁针的地方碎裂开来。
“……”我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亭子。
等到碎木噼里啪啦地掉光,那支撑亭子的木柱赫然留下了海碗一般大的坑洞,而邢玉抖抖那铁针簇拥的花形奇兵,他的“绝学”毫发无伤。
邢玉很有点得意,晃了晃手中的针花:“看见了不?此物名叫‘泪始干’,瞧瞧,柱子都能变成这样,若是真扎在人身上——那还不得……”
他是越说越兴奋,我和花书剑对视一眼,确信那副场景谁也不想见到。
花书剑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邢大夫,杀生不虐生……若是真要杀人,何必这样折磨对方的肉体?”
邢玉拍着胸脯摇头:“我不是裴妍那样的大魔头,我不杀人。这就是泪始干的好处啦,最好是从额头上扎进去,这些银针恰好能够对应周身筋脉汇集之处,再配上我精心制作的毒药——猜猜,最後会把那人变成什麽样?”
我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亭子:“……疯了?”
邢玉哼了一声:“哪会!如果一切顺利,泪始干会彻底消除那人所有的记忆,搞不好姓甚名谁爹妈籍贯何方都不记得。只留下他最幸福时候的一小片意识……多好,又没有杀生,又让被招呼的那人基本上没了威胁。”
“威胁……”我皱着眉头打量邢玉的绝学。这样东西,虽说看起来很是残忍,令人不适,若用处真像邢玉所说的那般,却也是个有趣的物件。
人什麽时候最快乐?恐怕多是无知无识的幼年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几乎忘掉了所有的记忆,那的确是个不用再流泪的好方略。
我正思索件,却听花书剑揣着袖子开口:“听邢大夫说,‘如果一切顺利’——那麽,听来您还没来得及试验这一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