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一如几月前的萧瑟冷清,院中长了杂草,池水干涸,门庭半旧不新,却也算干净。
贺应濯擡眼一扫,一如往昔,他不常来这边,偶尔遇到要经过这也会换道走。
不想见的丶不愿见的,他都会抛在脑後,却下不了手拆掉这处,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会忘掉。
只是偶尔,偶尔才会走到这里。
大约这是…
“我唯一拥有的。”
在成为帝王前,贺应濯所唯一拥有的那麽一座小小的宫殿。
可要细究的话,这也不是他名义下的宫殿,是他母妃的住所,皇子们成年後一律住在皇子所,当然也可以回生母的住所。
不过这里的人不欢迎他,他也不会常回来。
要说有的话,应该是在此处的回忆。
沈疏明踏入长清宫,脸上浮现出一些兴味,兴致勃勃的探索这个属于贺应濯的宫殿。
长腿一迈,半大的青年趴在窗棂上,探头望着陈旧的窗棂花纹,“是这种形状啊。”
“跟陛下在偏殿的那种一模一样啊,你喜欢这种吗,情有独钟?还是习惯了。”
不等贺应濯答话,沈疏明自顾自点头,“应该是後者。”
“咦,这里还有窗花,上回来我没发现。”
指腹摁了下快掉下来的褪色的窗花,依稀看出是一个人形。
为什麽说依稀,因为这个窗花剪得只有一个轮廓,其馀什麽都没有。
沈疏明扭头问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後的人,“是人形小像吗?”
贺应濯瞥了眼这张窗花,颔首,“是我母妃。”
沈疏明笑起来,“你剪的啊,多大的时候,放心说我绝对不笑你。”
这话听起来不可信,但贺应濯还是说了,“约莫五岁吧。”再具体的他也记不清了。
沈疏明:“厉害嘛,濯濯。”
居然真的没笑他,贺应濯这麽想着,突然慢半拍看向他,“…你说什麽?”
他的脸浮现怔然。
苍白的肤如开了一朵绮丽浓艳的绯色花。
冷淡的姿态被消融,驱除阴冷,呆呆地丶羞到不可抑制的抿唇。
只用馀光偷偷看他。
沈疏明挑眉,故作不知,比他还迷茫的眨眼,狡黠的笑,“你说什麽?”
贺应濯抿唇,“…你再喊一次。”
“喊什麽,喊陛下?”他坏心眼道,“哪来的陛下啊。”
他就是故意的。
贺应濯意识到这点,然而沈疏明已经跑了。
他从窗棂边跑开,带来的风将窗花吹起一个边角,又稳稳落了回去。
青年一会看看墙边顽强生长的小草,一会蹲在地上寻找这还存活着什麽小昆虫,没一会又转悠到了殿内。
对着里面的摆设津津有味的看着,陈旧的书籍,缺了一角的紫檀桌案。
这大概是他上次踹翻那个,惨遭两次踹翻,早知道收敛点了。
沈疏明走过去,摸上缺了一角的桌案。
倏地,窗棂折射出一道光,劈开了大部分暗色。
浮光彻底照亮了幽暗的宫殿,自此处擡眼,穿过虚浮的云,隐约望见檐下一角挂着风铃,凫青色在他眼底晃了晃。
蓦地撞上了天际亮起的一缕金光,刺目而耀眼,让他半眯起眼眸。
视线再次下落时,陈旧半褪的长清宫闯入眼帘,恍若有穿越时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