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我被安排在永和宫偏殿,一应用度皆是上乘,却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
每日晨昏定省,向皇后请安,与各宫妃嫔周旋。她们或明或暗地打探我的来历,言语间不乏试探与敌意。只因我是丞相之女,一入宫便封了婕妤,位分仅在妃位之下。
陛下每月来我宫中不过两三次,多是例行公事般问询几句,偶尔一同用膳。他年轻英俊,待人温和,却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我知道,于他而言,我也不过是平衡前朝的一枚棋子。
深秋时节,宫中举办菊花宴。各宫妃嫔齐聚御花园,争奇斗艳。我独坐一隅,望着满园秋色出神。
“王婕妤似乎心事重重?”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回头,是李昭仪,兵部尚书之女,入宫两年,圣宠正浓。
“李昭仪多虑了,只是欣赏秋景罢了。”我微笑回应。
李昭仪在我身旁坐下,压低声音:“妹妹可知,前几日陛下为何忽然冷落了张美人?”
我摇头。宫中是非,我从不多问。
“因为她私藏外男书信。”李昭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妹妹入宫前,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姐姐说笑了。”
李昭仪笑了笑,起身离去。我却惊出一身冷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那日尉迟霄塘拦驾献画,虽未掀起太大风波,但难免有人留意。
回到宫中,我立即让碧珠将尉迟霄塘所赠的画收起。碧珠却面露难色:“小姐,那画不见了。”
我遍寻不着,心中不安越强烈。果然,三日后,皇后突然驾临永和宫。
“本宫听闻妹妹宫中有一幅名画,特来观赏。”皇后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
我跪地请罪:“臣妾不知娘娘所指何画。”
皇后不语,只是打量着殿内陈设。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多宝阁上一处。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画筒。
“可是那个?”皇后示意宫女取来。
画筒打开,正是尉迟霄塘所赠的那幅梅林图。我浑身冰凉,不知是谁何时放入的。
皇后展开画轴,仔细观看。当看到那行“曾见惊鸿照影来”时,她的眼神微微一变。
“好画。”皇后淡淡道,“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是是家父所赠,臣妾也不知画师为准。”我强自镇定。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吗?本宫怎么听说,这画风颇似尉迟家大公子的手笔?”
我伏地不起:“臣妾惶恐,实在不知。”
皇后将画收起:“既然如此,这画本宫先代为保管。妹妹年轻,不知宫中规矩,私藏外男画作可是大忌。念在初犯,本宫不予追究。”
“谢娘娘恩典。”我叩。
皇后离去后,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内衫。碧珠急忙扶起我:“小姐,是不是李昭仪”
我摇摇头:“宫中耳目众多,防不胜防。”
当夜,我病倒了,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慈恩寺的梅林。尉迟霄塘站在梅树下,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霄塘”我喃喃道。
“婕妤主子在叫谁?”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我猛地惊醒,看见陛下坐在床前,御医和宫人跪了一地。
“臣妾失仪。”我挣扎着要起身。
陛下按住我:“爱妃病了,不必多礼。”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侍奉汤药后,众人退下,陛下却仍坐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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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听闻,爱妃入宫前,曾与尉迟家的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陛下忽然问。
我心跳几乎停止:“是在慈恩寺有过一面之缘。”
陛下点点头:“尉迟家日前上书,请求准许其子尉迟霄塘随商队出使西域,为期三年。朕已准奏。”
我怔怔地看着帐顶,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了,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爱妃好好休息。”陛下替我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他早知道我与尉迟霄塘的过往,却不动声色。如今尉迟霄塘自请出使,既是保全自身,也是向我表明决心——不会再与我有所牵连。
眼泪无声滑落,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尉迟霄塘离京那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宫苑的高楼上,遥望西方。听说西域黄沙万里,不知他这一去,何时能归。
“主子,天冷了,回宫吧。”碧珠为我披上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