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主子天资聪颖,学得很快。”嬷嬷难得夸赞。
我微微颔,心里却一片麻木。这些规矩像是一道道枷锁,将我牢牢困住。
学习间隙,我常倚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出神。儿时我常爬上去,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看墙外的街市。有一次险些摔下,是父亲在下面张开双臂,焦急地喊着:“涵儿别怕,爹爹接住你!”
如今,父亲却要亲手将我送入那四方天地。
“小姐,尉迟家送来了贺礼。”贴身丫鬟碧珠轻声道,递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我猛地回神,几乎是抢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并一封措辞客套的贺信,落款是尉迟家主事,而非他。
也是,他如今正为心上人奋图强,怎会想起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王家小姐。
“收起来吧。”我将盒子递还给碧珠,语气平静无波。
入宫前三日,府中为我举行及笄礼。母亲取出早已备好的五彩绸衣和金簪,为我细细梳妆。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却眼神空洞。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礼成,我正式成年。宾客盈门,贺礼堆积如山。我端坐堂中,接受众人的祝贺,笑得脸都僵了。
席间,我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追至回廊,那人回头,却不是他。
“小姐在找谁?”碧珠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许是眼花了。”
当夜,我辗转难眠,索性起身,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素白的绢角,绣着一枝墨梅,这是三年前从秋千上跌落时,他不小心遗落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珍藏,从未示人。
指尖轻抚过细密的针脚,忽然摸到一处略微凸起的地方。就着月光仔细察看,才现墨梅的枝干处,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霄塘”。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自己的手帕?那当初他是不是也并非全然不记得我?
各种猜测在脑海中翻涌,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若是记得,为何在慈恩寺那般生疏?若是有意,为何这些年来从不曾试图相见?
将手帕贴在心口,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翌日清晨,我向母亲请示,欲往慈恩寺还愿,感谢神佛保佑我得以入宫侍君。母亲不疑有他,派了车马和护卫相随。
再临慈恩寺,心境已大不相同。依旧是佛香寂寂,依旧是慈悲垂目的佛像,我却不再是那个心存侥幸的少女。
跪在蒲团上,我久久凝视那尊佛像。案上的烛火是新换的,燃得正旺。
“信女此番前来,是为告别。”我在心中默念,“从此深宫锁梦,前尘尽忘。”
拜了三拜,我起身转向偏殿。那里有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尼姑正在扫地,见我过来,双手合十行礼。
“师太可否行个方便?”我递过一个荷包,“我想为家人求几道平安符。”
小尼姑会意,引我至一间静室。室内已有一人在等候——正是我让碧珠暗中联络的尉迟家小姐,尉迟霄塘的妹妹尉迟琳。
“王姐姐!”尉迟琳见到我,急急上前握住我的手,“你当真要入宫了?”
我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方手帕,“今日冒昧请妹妹前来,是想物归原主。”
尉迟琳接过手帕,仔细一看,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不是哥哥最心爱的那方墨梅帕吗?三年前忽然不见了,他找了好久呢!”
最心爱的?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轻声道:“烦请妹妹代为归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尉迟琳却塞回我手中:“王姐姐自己还给哥哥不好吗?他今日也来寺中了,就在后山的梅林里。”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也在这里?
犹豫再三,我还是走向了后山。秋日的梅林尚未开花,枝干遒劲,别有一番风骨。林中一人负手而立,玄色长衫,白玉环佩,不是尉迟霄塘又是谁?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见到是我,明显一愣。
“王婕妤主子。”他躬身行礼。
这个称呼像一把刀,直刺心口。我勉强维持着镇定,递出手帕:“物归原主。”
尉迟霄塘接过手帕,眼中闪过惊喜:“这方帕子原来是被姑娘拾得了。”
“三年前,王府后院,秋千架下。”我轻声道。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由困惑逐渐转为清明,继而涌现出难以置信的喜悦:“那个桃花纷飞中的小姑娘是你?”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是我。”我微笑,眼角却湿润了。
尉迟霄塘上前一步,急切地道:“那日慈恩寺相遇,我只觉面熟,却不敢相认。回府后越想越觉得像,这些日子我”
他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后退一步,神情重归疏离:“恭喜婕妤主子即将入宫。”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秋风穿过梅林,出沙沙的声响。
“听说尉迟公子近来奋图强,是为心仪的姑娘。”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尉迟霄塘苦笑道:“不错。那日慈恩寺相遇后,我四处打听,才知那日的姑娘竟是相府千金。自知门第悬殊,便想着一番作为后,再上门提亲。谁知”
谁知一道圣旨,早已注定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