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依然盘踞在心底,像一块坚硬的冰。但一些别的、柔软的东西,似乎在悄然滋生。它们像藤蔓,缠绕着那块冰,试图从缝隙中汲取一点点温暖。
我很少带他出门,怕别人的目光,怕别人问起他的妈妈。我们的世界,大部分时间只有这个公寓。我给他看悦悦的照片,告诉他,这是妈妈。
他一开始不懂,后来,会指着照片,看看我,似乎在确认。
我没有对他说过“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之类的谎言。我无法说出口。我只是告诉他,妈妈叫张悦礼,妈妈很爱他。后面这句,我说得艰难而苦涩。
真正的裂痕,生在他一岁半的那个秋天。
他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我抱着他冲去医院,急诊室里人满为患。他趴在我怀里,难受地哼哼,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妈妈……妈妈……”
我的心猛地一抽。
护士来给他扎针输液,他害怕,哭闹挣扎。我用力按住他,看着他眼泪汪汪、充满恐惧的眼睛,那眼神,几乎和悦悦当年害怕打针时一模一样。
针头扎进去的瞬间,他哭得撕心裂肺,猛地喊出了一句:“妈妈——疼——”
那一瞬间,我筑起的所有心防,轰然倒塌。
我不是他的妈妈,我永远也无法替代他的妈妈。而我,这个他称之为爸爸的人,却一直在心里,残忍地将他与他母亲的死亡捆绑在一起。
我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滚烫的小小肩窝里,泪水汹涌而出。三年来,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不仅失去了悦悦,我的儿子,也从未得到过完整的父爱。
“不疼了,念礼,爸爸在,爸爸在……”我声音哽咽,一遍遍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忏悔自己。
那次生病之后,我和念礼的关系,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我依然会看着他的眼睛出神,但眼底的挣扎和痛苦,似乎少了一些。我开始主动陪他玩积木,给他读绘本,尽管绘本里从来没有关于妈妈的故事。
窗外飘着雪,和三年多前尔那场雪很像。屋子里暖气很足,暖洋洋的。念礼已经三岁了,说话利索很多,是个很安静的孩子,很少提过分的要求。
我们坐在沙上,他靠在我怀里,玩着我衬衫上的纽扣。他小小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呼吸均匀地喷在我的胸口。电视里放着无聊的动画片,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那个永远不会改变的相框上。里面是我和悦悦的合影,在尔塔下,她笑得无比灿烂。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着照片里的悦悦,然后抬起头,看着我,清晰而肯定地说:
“爸爸,妈妈。”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认定了,照片里那个笑得像月牙一样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瞬间窒息。一股酸涩直冲鼻尖和眼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我指给他看的“妈妈”。
他看着我瞬间泛红的眼圈,似乎有些不解,小手抬起来,摸了摸我的脸,眼神纯净得像外面的雪,又像悦悦看着我时,那种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那双眼睛,曾经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是我夜不能寐的梦魇。
可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我。
只有我这个,不称职的、充满矛盾的、却也是他唯一的父亲。
恨意吗?或许还有。但那块坚冰,在这一声“妈妈”和这纯粹的注视下,彻底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愧疚、怜爱,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我失去了悦悦,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痛。
但悦悦留下了他。留下了她生命的延续,留下了她爱我的证据,留下了这双盛满碎钻般光芒的眼睛。
我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他小小的、温暖的额头。那里,有着和悦悦一样的温度,生命的温度。
“嗯。”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厉害,“是妈妈。”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似乎满意了,重新靠回我怀里,小手依旧抓着我的纽扣。
窗外的雪,无声地飘落,覆盖了城市的喧嚣和伤痕。
算了。
我看着怀里安静的儿子,他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似乎快要睡着了。
我妥协了。
不是向命运妥协,而是向生命本身,向爱本身妥协。
悦悦用她的生命,换来了这个小小的他。我不是要替她活着,而是要和这个有着她眼睛的孩子,一起活下去。
一辈子还很长。
雪还在下,仿佛要洗净过去所有的悲伤与挣扎。
我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也像抱住了继续前行的所有勇气。
“念礼,”我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雪夜里,异常清晰,“爸爸爱你。”
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像极了悦悦。
喜欢德云社:爱情也许美好请大家收藏:dududu德云社:爱情也许美好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