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用英文写作,既要保留原著的韵味,又要让这个时代的英国人读得顺畅。
有时为了一个比喻,他会翻半天词典,甚至去问使馆里学过英国文学的同事:“用‘像钟表齿轮般精密’来形容推理,会不会太生硬?”
同事笑着打趣:“顾从卿,你这是要转行当作家?”
他只摇摇头,把修改好的稿纸仔细叠好,放进抽屉里的铁盒里。
他没打算立刻发表,只是想先把故事写完整。
抽屉里的稿纸渐渐厚了起来,熟悉的案件在他笔下慢慢复活。
有次写到福尔摩斯乔装跟踪嫌疑人,他竟下意识地模仿起故事里的观察方式,在上班路上留意行人的衣着细节,连李同志都觉得奇怪:“你最近怎么总盯着别人的鞋子看?”
顾从卿只是笑。
他知道,自己写下的不只是一个侦探故事。
在这个与记忆有所不同的平行时空里,这些文字像是他与过去的某种联结,也像是一种试探。
看看那些跨越时代的智慧与勇气,是否能在这片土地上,再次找到共鸣。
窗外的雾散了些,月光落在稿纸上,照亮了那句刚写下的话:“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顾从卿对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忽然觉得,无论是破案,还是在异国他乡开展工作,道理其实是相通的。
总要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去拼凑,去求证,才能靠近想要的答案。
而且他知晓未来,他要为了五年后的谈判早作准备。
他把笔搁在桌子上,准备明天继续写。
铁盒里的稿纸已经积了不少,沉甸甸的。
顾从卿把厚厚一叠稿纸仔细装订好,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血字的研究”。
他摩挲着纸页边缘,指尖能感受到反复修改留下的细微褶皱。
为了让故事里的伦敦街景更真实,他曾在贝克街附近徘徊了三个下午,记录下不同时段的光影。
为了让警局的办案流程符合维多利亚时代的习惯,他特意请教了使馆里负责警务联络的同事,连逮捕令的格式都反复核对过。
这天下午,他拿着稿子敲响了大使办公室的门。
“大使,我把那本侦探小说写完了。”
他把稿纸放在桌上,“之前跟您提过的,想试试用英国人的视角写个故事,现在总算有了个初稿。”
大使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稿纸翻了几页,眉头慢慢舒展开:“哦?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
这字里行间的伦敦味儿,倒挺足。”
他想起顾从卿之前申请外出采风时的认真,当时只当是年轻人的兴致,没成想真写出了东西。
“写是写完了,可我对英国的出版社不熟。”
顾从卿坦言,“这故事背景在英国,主角也是英国人,想着或许能在当地出版。
只是不知道该找哪家出版社合适,怕贸然投稿,反倒耽误了。”
大使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巧了,上个月接待麦克米伦出版社的总编时,他还说想找些‘新鲜视角’的作品。
那人对不同文化背景的创作挺感兴趣,我帮你写封引荐信试试。”
他顿了顿,又翻到稿纸的作者名处:“阿瑟·古德?
这笔名倒像个本土作家。”
“想着用本名的话,怕读者先有了‘外国作者’的预设,反倒影响阅读。”
顾从卿解释道,“先用个笔名试试水,若是真能出版,再考虑是否公开身份。”
大使点点头,赞许道:“考虑得挺周全。
你这故事若是能成,以后你行事会方便很多,也能打破一些壁垒了。”
当天下午,大使的引荐信就写好了。
信里没提顾从卿的使馆身份,只说“一位对英国社会有细致观察的年轻创作者,其作品兼具本土风情与独特视角”。
顾从卿拿着信和稿纸,心里像揣着颗刚出炉的包子,烫得人既紧张又期待。
送稿那天,他特意穿了件普通的深色大衣,把稿纸放进牛皮纸袋里,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投稿者。
站在麦克米伦出版社的门前,他深吸了口气——不管这故事最终能否出版,能把记忆里的侦探带到这个时空,能让那些精妙的推理在异国的纸页上重现,本身就已是件奇妙的事。
他推开出版社的门,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顾从卿握紧了手里的纸袋,脚步轻快地走向接待台——新的故事,总要有人去开启。
这也是他进入上层社会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