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魏妤提到过的抛花活动终于出现了。
男人们在院子里烧了一丛繁旺的篝火,中间的木架子上绑着一对牛角,似乎嫌弃火不够旺,主人家倒了一盆松脂进去,助燃物的加入使火一下子窜了起来,明黄的火焰几乎将整个院子照亮。
一个老人跑到门外放了两饼鞭炮,这似乎是某种讯号,年轻的男人,或者说青少年,排成排地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他们站在了篝火的外围。
不一会儿一群年轻的女子也从另一边入场,因为衣服饰长而累赘,她们行动很缓慢。在篝火的映照下,她们的脸呈现淳朴的古铜色。
魏妤也在其列,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漂亮得有些不真切,站在哪里像一尊巧夺天工的塑像。火光似乎也更偏爱她,将她的眉眼照得更为明媚,带着不经意的柔和……
明明只有他胸前高,在女孩堆里居然已经是高个儿了。
每个女子手里都握着一束花枝,看那样子应该是早开的梅花。
女子们入了场,人群中立时爆出雷鸣般的拍手声和欢呼声。
男子很兴奋,眼中跃跃欲试,女子很娇羞,眸光躲闪。
鼓声骤起,年轻男子们往中间靠,周岫也被热心的妇人推了出去。
旁边的男子拉住他的手,数十个人最终围成一个圈将女子们圈在里面。
这里的人几乎都能载歌载舞,圈成圈后踢着步子跳了起来,周岫不会,被旁边的人拉着转。
周岫脸色微沉,他看到了魏妤,她在笑话他。
在他们转动的空档,有意的女子已经开始向男子们抛花枝。
如果男子也看上了女子,他会将自己胸前的彩缎脱下来给女子,接着就有一群妇人端着酒杯过来灌酒,大概要喝十来盅,最后女子才咬着酒杯来给男子喂酒以示认可。
魏妤说的没错,因为他这张脸,抛花枝给他的女子很多,他不接,女子们就又笑着将花枝捡回去,有些会投给别人,有些则再接再厉。
周岫现男子若是看上哪个女子,也可以直接上前送彩缎。
因为男多女少的缘故,不止魏妤面前有很多人,其他女子跟前也围了不少人。
周岫迈着步子走到魏妤跟前,周围的男子在对她唱歌,调子很俗气,她却听得很认真。他没什么心情分辨郎情妾意,抬手将自己的彩缎取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到了她头上。
他这个举动兴许不太合规矩,引得旁边的男子怒目而视,他说了两句方言,接着人群里响起一阵阵欢呼。
周岫不解地望向魏妤,魏妤笑了笑“别担心,他这是说你不守规矩,要向你起挑战。”
“哦,挑战什么?”
“摔跤。”
“输了会怎样?”
“输了你就不能送女子彩缎了。”
“哦,”周岫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那要是赢了呢?”
“赢了其他人就不能送我彩缎了。”魏妤顿了一晌“你没摔过跤,意思一下就好了,别把自己弄伤着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周岫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魏妤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挺好面子……覃礼文从小就在寨子里长大,他比他要懂得更多摔跤技巧……
彩缎被还了回来,那人将彩缎拴在了腰间,周岫也造着他的样子拴了起来。
他比他要高,意味着下盘没他稳,他学过跆拳道,却没接触过摔跤,其实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生活在农村的人力气总是比城里人大些,那人手膀子很粗,抓着他使力时他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身体不被他撼动。腰间的彩缎似乎是着力点,双方都可以抓握,周岫不甘示弱地钳住他两侧,用力将他脚跟掀起来。他自己也被那人掀翻,两人一同摔倒在地上,又爬起来揪扭在一起。
这似乎是一项大家都爱看的娱乐活动,篝火旁几乎围满了人,进出的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这种事每逢宴席佳节都有可能上演,只是同时碰到两个势均力敌的小伙儿的情况不多。
摔跤对体能的消耗很大,如果不是长期健身,他应该已经到了极限。
那人虽然力气大,耐力却并不持久,看他那模样,兴许也还在读书,为他加油呐喊的人很多,他看了一眼,像濒死的鱼似的,突然又弹跳起来。
两人都流了不少汗,在寒冷的冬日里喘着粗气。
再这样下去他自己也快吃不消了。
周岫凝了凝眸子,手扣着他的下臀肌和他再一次扭在一起。
这个着力点很好,他几乎没太费力就将他掀翻在地。
这不是角逐场,事情总趋向于保留一丝情分,讲究一个点到为止。
他很幸运地获得了胜利,人群中涌出一群妇人,她们手里拿了十来只牛角杯,边唱歌边给他倒酒,和刚才他看到的流程大差不差。
周岫很少喝酒,他们这边自酿酒的度数不低,他犹豫着要不要喝,如果喝了,他大概会醉。
周岫身上沾了泥,脸色不是很好,魏妤忍不住叹了口气“阿婆你们莫为难他,他没喝过酒,一会儿走不了夜路了。”
“怕囊,男子巴叉不会喝酒像什么话!给男人家臊皮。”
“他是外地过来耍的,看个风土人情,不太懂规矩,我替他喝嘛,大家高高兴兴地。”
“也行嘛,总要有人喝。”
妇人嗔怪地看了周岫一眼“小伙子按理说是不得行的,小姑娘替你喝喝得臊皮,遭不住她心痛你嘛我们也没法。”
喝酒是他们崇尚的文化,不会喝酒意味着无能,没有气魄,甚至让人瞧不起。
魏妤垂着眼睛抿着杯里的酒,酒味太冲,她难受得直皱眉,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生怜惜。
八大杯,喝完她应该会醉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