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一枚设计简洁大气的铂金戒指正妥帖地戴在他的指根。戒面宽窄适中,打磨得光滑如镜,反射着温润的光芒;而在戒指的内壁,他隐约看到似乎刻着什麽精细的纹样。
他难以置信地擡起手,仔细看向戒指内侧——那里清晰地刻着一圈细微的丶仿若人类齿痕的凹凸纹路。
正是他留在原柏无名指上的那个痕迹的完美复刻。
邺公书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他猛地擡头,看向原柏,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原柏的神情依旧平静,但眼神却温柔而笃定,仿佛完成了某种酝酿已久的仪式。
他低声开口:“你之前……用牙齿给了我一个戒指。”
“现在,”他握住了邺公书的手,“我用这个,换你那个。”
“这个更结实,也不会消失。”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丶几乎难以察觉的幽默感,“而且,应该也不疼。”
邺公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有如滔天巨浪的狂喜和感动将他彻底淹没。他低头看看手上那枚实实在在的丶闪着金属光泽的戒指,又擡头看看原柏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
原来原柏记得。
原柏不仅记得,还将那份带着疼痛和偏执的原始占有,化为了一个永恒丶温柔且庄重的承诺。
“学长……”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哽咽。他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原柏,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迅速浸湿了原柏的衣领。
“爱哭鬼……”原柏叹息一声,伸出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邺公书的後背,像安抚一个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之礼物的孩子。
许久,邺公书才擡起头,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璀璨的光芒。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又拉起原柏微凉的左手,抚摸着那根曾经留下他齿痕丶如今却空无一物的无名指。
“只对学长这样。”他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满是执拗,“你的呢?”
他怎麽可以只有自己有?
原柏看着对方这副又哭又笑丶贪心不足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打开手中的戒指盒,里面赫然立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你的‘牙印’,”他伸出自己的左手,语气纵容,“自然由你亲自给我烙上。”
邺公书几乎是颤抖着,拿起那枚属于原柏的戒指。他托起原柏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像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极其郑重地将戒指推到了无名指的指根。
邺公书低头,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与原柏的紧紧相扣,金属微凉,彼此皮肤的温度却迅速将其熨暖。他擡起交握的手,轻轻吻在原柏那枚戒指上,擡起眼眼,目光炽热而虔诚:“学长,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甩掉我了。”
很长一段时间,原柏都觉得他该去怨丶去恨,怨他的人生不由他主宰丶恨父母极端的掌控欲;可随着他父母的去世,他连怨恨失去了对象丶没有了方向,于是他只能对自己下手。
是面前这个人告诉他,他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于是他剖开自己,寻求那条继续下去的道路,如今他已经越过了那片荆棘丛生的灌木林,回头看时,悲欢喜乐都是来路。
幸好幸好,这条暗夜的路并不是他一个人在走,热烈而赤忱的爱托举着他丶无论什麽时候都有崇敬的目光注视着他丶无论他做多麽荒唐的决定都会支持他。
得其爱人,何其有幸。
“嗯,”原柏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安稳,“归你了。”
他们的未来谁也无法预测,原柏身上始终萦绕的药味丶暗夜房间里畸形的祈求丶漩涡一般的家庭深渊都在凝望着他们。
这或许注定了,他们不会像普通爱恋那般令两个人都趋于完满,又或许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彻底治愈彼此的顽疾,更算不上世俗意义上健康的恋爱。
但没关系,这正是他们之间的特殊之处。
他们可以一起沉沦。
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