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点,晨钟被撞响。
文武百官在晨曦中依次步入紫宸殿。
婉儿虽无官职,但因着有“御前伴读”的虚衔,被特许站在殿外丹墀上旁听。
这是皇上昨日特意下的旨意。
她微微颔,静静站着,一身素净宫装显得庄重典雅。
虽没有入殿,但她却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低声议论。
“瞧见没?周婉儿也来了。”
“听说皇后娘娘就是因为她才被皇上收了协理六宫之权……”
“嘘……慎言!”
窃窃私语声,像蚊蚋般嗡嗡作响。
婉儿只充耳不闻。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落在殿内那个身着紫色蟒袍的背影上。
此人正是镇国大将军李涣成。
他站在文武官员的位,身形魁梧,气度沉雄,在一众臣子中宛如鹤立鸡群。
这是婉儿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看清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不过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约莫五十岁上下年纪,即使看着他的侧脸,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体里散出的威风八面的气势。
仿佛察觉到了婉儿的注视,李涣成忽然微微侧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射向殿外,聚焦于婉儿的脸上。
只是那么一瞬,他的目光与婉儿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便让婉儿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压力。
这目光里带着审视,也带着考量,甚至还带着一股深寒。
婉儿心头不禁一凛,连忙垂下眼睑,躲开他的目光。
再抬头时,李涣成已转回头去,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的扫视。
“皇上驾到……”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百官跪地。
天保皇帝穿一身明黄龙袍,缓步登上御座。
待他坐稳,底下群臣山呼万岁,声震殿宇。
皇帝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朝众臣俯视一番,半晌才道:“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众臣起身,恭敬地肃立在大殿中。
当内侍高喝“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时,李涣成出列了。
只见他手持玉笏,向前跨出一步,躬身向皇帝一礼,然后道:“臣有本要奏。”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涣成身上。
“爱卿请讲。”皇上淡淡道。
“皇上,据臣所知,近日京城里有江湖帮派假借行商之名把持漕运,甚至有结交朝臣、图谋不轨的迹象。”李涣成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此种迹象若不加以管束,长此以往恐酿祸端,臣请皇上明察。”
婉儿听出来了,李涣成这显然是在影射她。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他话里话外说的就是漕帮给白玉堂运药材一事。
很明显,李涣成早就对此事了如指掌,想利用这件事向她难。
果然,在李涣成说完后,很多朝臣都已在有意无意地在偷瞄站在殿外的婉儿,甚至有的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婉儿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面上波澜不惊。
大殿中一时陷入寂静。
皇上面色不变,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沉声问道:“李爱卿所言可有实据?”
闻言,婉儿不禁心头一凛,双手再次紧握于袖中。
只听李涣成躬身道:“回皇上,臣只是听闻,尚无实据,但臣以为防微杜渐是确保我朝政基稳固之根本,有些事……不得不防。”
“嗯……”皇上微微颔道:“李爱卿果然是老成谋国,漕运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不能不防,就先着京兆尹留意着吧!”
皇帝这话看似采纳了李涣成的建议,实则是不动声色地滑了过去。
婉儿偷偷长舒了一口气。
李涣成眼底稍闪异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皇上圣明,臣下朝后就着人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