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全了她的颜面,又不令她憋得委屈。
文玉似乎能领受郁昶的用意,在短暂的停顿後,泪水似决堤的潮水般一涌而上,将眼眶彻底淹没。
一时间,春神殿内寂静无声,唯文玉的哭泣不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郁昶始终静默地站在文玉身後,直至她哭的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倾倒在他膝前。
郁昶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以自身支撑着文玉,在她低声的啜泣中,无奈地开口:“哭成这样,人没死。”
文玉骤然收声,也不转身,就那麽仰着头看向郁昶,难以置信中又夹杂着惊喜万分。
其神情之复杂多变,便是郁昶也叹为观止。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麽,可抽抽搭搭的总也顺不过气,只能一面看着郁昶一面急促地喘息着。
郁昶眉心紧蹙,沉默地盯着文玉看了片刻,随後蹲下身与文玉齐平,看着她眼泪花鼻涕泡地落了满脸,毫不犹豫地擡袖往她脸上招呼去。
“你——”
文玉尚未来得及喊出声,便被郁昶按着肩膀一点一点地为她拭去泪渍。
“郁昶,你分明有法术怎麽能动武——”
郁昶闭口不言,也不同文玉争论,只垂眸瞥过她哭花的脸庞。
原本疾风骤雨一般粗犷的动作,却在落上文玉的面颊那瞬间皆化为微风流云,一寸一寸地舔舐着文玉的肌肤,似乎生怕将她哪处碰坏了。
至此,心知自己误会对方的文玉也不再吭声,垂着脑袋不再反抗,只在心中暗自琢磨着郁昶所说的话。
人没死……
她当然知道宋凛生不会死,但是他总是不醒,这样下去怕是也不乐观。
文玉想开口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趁着郁昶为她擦拭眼角的空闲,文玉擡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他面上仍是那幅冷若冰霜的样子,叫人看不穿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指腹传来温热的气息,郁昶只觉得自己终年寒凉如水的体温亦随之逐渐攀升。
可就在此刻,这温度就如一颗荆棘直直刺入他的指尖,令他不再麻木,疼痛的同时也清醒过来。
郁昶极快地眨动着眼睛,似失魂的人总算找回自己的视线焦点,看着文玉已然恢复整洁的面孔,他忍不住别开眼去。
“人没死,醒了,都很好,就是……”
“就是什麽?”
文玉急促地追问道,毕竟她满心满眼一直想着的便是这件事。
原本还不知如何开口问,如今既然郁昶出了声,她当然再也忍不住。
郁昶话音一顿,似乎整个人的身形也僵了僵,可并未持续多久,便答了话。
他总是不愿意叫文玉多等的。
“就是要找你。”
他等了文玉千千万万年,却不愿意文玉等他多一刻。
不但要往来後春山和宋宅打探宋凛生那个凡人的消息,还要在得了消息之後片刻也不耽搁地跑过来,眼巴巴地捧到文玉面前。
郁昶低眉,敛去心思。
他也不知这是怎麽一回事。
按照他往常的行事风格,这条消息无论如何也得挟持文玉换些什麽东西才是。
可如今,竟不等文玉再多问一遍便抛了出去。
他应该是疯了。
郁昶擡眉,看着眼前稍稍张着嘴略显错愕的文玉,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丶难以概述。
“找我?找我做什麽?”文玉亦分不清自己是悲是喜,只能愣愣地重复着郁昶的话,“那你有没有设法叫他好生休息?”
言罢,文玉似乎怕郁昶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把话挑明了说,“捏个诀?或者念个咒?让人一觉睡上三五天的那种?”
总之不能让他随意走动丶再伤了身子,更不能来找她。
郁昶耐着性子听完文玉的话,忍不住沉默一瞬,“他昏迷了好几日方才醒来,你确定……”
“罢了罢了!罢了……”
文玉连连摆手,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话中不妥。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沉默。
殿内香雾缭绕丶神像庄严,跪坐在蒲团上的文玉没个正形,而她身侧的郁昶则复又站起身,静默地守在一旁。
“你……不想让他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