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昶修为高丶道行深,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从沅水底下出来的,那里是他的老巢……
她不是担心他会有事。
只是洗砚这句话,实在是令她不知所措。
郁昶投河做什麽?
“小玉。”宋凛生见文玉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先别着急,小玉。”
言罢,宋凛生拍拍文玉的手背,从她手中将洗砚扶过来,“洗砚,怎麽回事?”
一旁的沈绰和宋霜成此刻亦是正了神色,上前询问道:“洗砚,细细说来。”
“殿下?大公子?”
洗砚慌乱仓促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衆人,恍然道。
“方才荇荇姑娘与我在河畔的那棵石榴树下放灯,原本说着待放完灯便去寻文娘子和公子……”
洗砚的目光带着七分羞愧丶三分怯意,纠结万分地看向文玉,匆匆答道:“可是不知怎麽的,荇荇姑娘擡脚便往前走,我一路跟随只当她想看看江阳风光。”
说着洗砚回身指向远处一眼望不见的河岸,“待我们走到僻静处,荇荇姑娘竟一言不发地投入河中!”
“什麽?”文玉大惊,当即反问道,“她一句话也没说?”
“是丶是。”洗砚的话音已然带上了哭腔,“今夜自下了马车,荇荇姑娘便没很是沉默,更甚往常。”
文玉心中翻涌着,似有惊涛巨浪席卷而来。
她不明白,郁昶此番何意?
“救人要紧!快带我过去!”
不论什麽情形,她得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莫说他不是什麽穷凶恶极的大妖,即便他真是,可这数月以来从未做过什麽伤天害理丶罔顾道义的事,她不能放任不管。
“我已向周遭巡防的人求援,请了人下水去寻。”洗砚匆忙转身带路,“文娘子,这边走。”
文玉一撩衣袍,拔腿就跑。
似一尾游鱼般在人群汹涌里逆流而上。
“小玉,我与你一道。”宋凛生见状登时跟上去,可迈出两步又不得不回身嘱咐道,“沈绰阿姊,兄长,你们先在此处稍待,我……”
“无妨,我和成哥也与你们一道去,多个人多个帮手。”沈绰一扬手,示意宋凛生快些跟上。
宋凛生颔首,也不再推辞,转身跟上文玉的步伐。
他虽不知荇荇……姑娘此举何意,但是她身份特殊丶并非常人,不论如何也该谨慎对待。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往日荇荇姑娘并没有什麽反常之处,今夜是节庆时候,怎麽会忽然……
宋凛生敛去心神,不再多想,只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文玉身侧,伸手为她挡开周遭的行人。
沈绰和宋霜成交换了一个眼神,亦是擡步紧随其後。
几人相继离去,匆匆前行的背影叫街道两边的灯盏拉长,随即又被来往的人群踩在脚下,待人流散去时亦随之消逝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街市依旧热闹,花灯仍然高照。
背对窗前的穆同正俯首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至一旁的侍书悄声提醒道:“大人,文娘子她们……她们走了……”
穆同原本敲击着桌面的指节登时顿住,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心中那根紧绷的琴弦,似乎在刹那间猛然断开,发出刺耳的争鸣。
他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
穆同扭肩回身,晦暗不明的目光打窗口探出去。
方才文玉站过的那处,摊贩仍在丶明月依旧,只是再没有了……文玉。
他顺着长街往前望,在拥挤的人潮中找寻着——
却依稀能见到文玉那片淡青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