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要,分寸也要。
文玉放缓了呼吸,擡手轻轻抚摸着发间的那朵茉莉,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上微微的湿意。
“谢谢你,宋凛生。”文玉的笑意直达眼底,发自内心。
师父说凡人寿元短暂,那麽,在宋凛生短暂的一生中,有这样一段时间是专门为她手植茉莉,她很欢喜。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是如果此刻她仍是一株碧梧,那麽,她应该会开怀地摇动树梢,让微风和流云都知道——
她很欢喜。
宋凛生眉眼弯弯,似天边新月入鬓,“待到秋日,再在院中种下一片鹅毛粉黛,来年与小玉同赏。”
是,他想要来年,想要往後的很多很多年。
“嗯——”文玉煞有其事地点头,“那可得叫上洗砚和阿竹阿柏,还有阿沅他们!”
“再叫上宋伯给咱们开一桌宴席,花间畅饮,岂不更好?”文玉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似乎那样的景象真的就在面前。
“嗯!一言为定!”宋凛生赶忙应下,似乎生怕文玉反悔。
若是有了约定,小玉便不会离开他了罢?
“嗯……”文玉话锋一转,“不过秋日的事秋日再忙,眼下你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呢!”
“嗯?是什麽?”宋凛生一愣,几缕迷惘自眼中浮出。
“是什麽?当然是回房休息啊!”文玉一指敲在宋凛生的手背上,“别忘了,你还是个病患呢!”
满院笑声琳琅,如同茉莉花开,宋凛生心中的某些东西也正在悄然盛放。
……
观梧院。
自那日打暖房回来,宋凛生便着意搬回了书房,观梧院仍是留给文玉住着。
横竖春蓬草的事尚且没有眉目,宋凛生又一直病着,近日她们又不怎麽出门去。
文玉百无聊赖地窝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帷幔被风吹的左右晃动,心下盘算着什麽时候寻个机会再去探一探那春蓬草。
“娘子——”
阿柏的声音从屏风後转出来,文玉不过擡个头的功夫,她便已到了眼前。
“娘子今日不捧着你那朵心心念念的茉莉啦?”
阿柏怀中抱着好些衣裳,也不做停留便径直去了一旁的妆奁前拾掇。
“不过这都过了好几日了,那茉莉怕是快枯萎了罢?”阿柏手上动作不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若我帮娘子清理了,再换束新的来?”
文玉叫她这话说的面上一热,幸而她整个人都被帷幔半遮住,这才不至于闹个大红脸。
“不用,那花我昨夜已经——”话说一半,文玉却忽然收住口。
好险,也不知脑子在想些什麽,差点说漏嘴。
文玉猛地坐起身,瞄着旁边的阿柏。
“昨夜我已经丢出去了。”
阿柏恍若未觉,只一心忙着手中的事务,闻言应声道,“丢出去?娘子也舍得?”
“我——”文玉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阿柏怎麽也学的阿竹一般了,总是同她打趣。
“好啦,入了夏虫蚁多,丢了也好,丢了再让公子为娘子换新的。”
“你——”文玉两腮鼓鼓,又不能同阿柏争辩。
她想起那朵宋凛生为她簪的茉莉,她确实是带回观梧院把玩了好几日,是日也看夜也看。
可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离了花枝的茉莉,终是不得长久。
昨夜她便趁着最後的时间,将那朵茉莉送回了“家”,用灵力为其修补了花枝,令其重绽枝头了。
对不住啊,对不住。
文玉在心中默念道。
她只需要记住宋凛生为她簪花的那一刻便好,她不求花开不败,只要记住便是永恒。
思及此处,文玉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娘子在笑什麽?”
阿柏不知什麽时候倒腾完了妆奁,此刻正一手掀开帷幔将其挂在床边,一面偏头看着她。
文玉登时抿唇收住笑意,甚至还摇了摇头,“没什麽丶没什麽。”
说话间阿柏已将层叠的帷幔尽数挂起,紧接着便伸手来扶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