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陆青心下恍然。
伯府是认定乔承璋与长随在野外行苟且之事,此等丑闻若传扬出去,必将玷污整个家族的门楣。他们宁可忍下丧子之痛,也要选择静默不语,以保全名声。
可她心头,还是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感。
按理说,若乔承璋真有龙阳之癖,定是遮遮掩掩、隐秘行事,何以会如此肆无忌惮,夤夜在酒楼后巷的河边胡闹,就不怕被人瞧见么。
尤其是“未着寸缕”这一点
她脑中有一丝电光石火的模糊念头,快得几乎抓不住痕迹。
陆青望向管家,“昨夜与舅舅一同饮酒的几位公子,府上可都派人去问过了?散席时可有何异常?”
管家忙躬身回道:“回大姑娘的话,都问过了。那六位公子都说,散席时众人皆已酩酊大醉,皆是各自被随从搀扶回去的,并无人见到异常,也未见到有生面孔靠近。”
安平伯眉头一皱,突然插话道:“等等!怎的只有六家?早上绮楼的酒保来回话,分明说昨夜连同璋儿在内,共有八人赴宴!”
管家面色一僵,顿时语塞,迟疑了片刻,才硬着头皮低声回道:“是因、是因有一位公子中途离席并未饮至席终。”
陆青见管家眼神躲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追问道:“离席的是哪家公子?”
管家额上沁出冷汗,嘴唇嚅动了几下。
安平伯见他这般情状,心中疑窦丛生,怒斥一声:“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管家硬着头皮道:“是是温阁老府上的公子。”
竟是温谨!
陆青心下一凛,难怪她方才听到“未着寸缕”会觉得那般耳熟
“温阁老”三个字一出,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安平伯瞬间收敛了怒意,面上竟生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退缩。
一旁失魂落魄的小乔氏,则骤然回神。
陆青眼风扫过小乔氏,不动声色地追问:“可知是因何事离席?”
管家讷讷回答:“说是世子爷在宴席上与那位温公子生了些争执,还摔了酒盏,而后那位温公子便先行离席了。”
“什么争执?”陆青追问。
管家似是难以启齿,“说是温公子当众讥讽世子,说说安平伯府不过是靠着武安侯府的残羹冷炙苟延残喘。世子爷气不过,便便当众嘲讽温公子前番那桩‘赤身露体’的丑事”
当着陆青的面,安平伯只觉脸上像被抽了一记耳光,瞬间涨得满面通红,目光窘迫地垂了下去。
陆青冷眼瞥向小乔氏,她脸色由惊慌转为忐忑,又由忐忑化为忧虑,变了几变,唯独不见半分失去至亲该有的悲愤。
“是他!”
一道沙哑凄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众人回头,安平伯夫人崔氏由婢女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她枯槁的脸上泪痕未干,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执拗的恨意,“他与我儿争执怀恨在心,离席后伺机报复!我儿死得不明不白,定是他害的!”
“母亲慎言!”
小乔氏脸色骤变,不及多想便脱口阻拦,声音急切地拔高,“温公子既已早早离席,此事便与他无干!母亲,那不过是年轻人之间几句口角,何至于就就要动杀心啊!弟弟他就是酒后失足,未有实证之事,万万不可凭空臆测,随意诬陷阁老公子!”
崔氏浑浊的双目爆出一丝厉色,狠狠剜向小乔氏。
陆青在心底冷笑。
是她高估小乔氏了,还以为她对娘家人存有一丝亲情。
看来,一个亲弟弟的性命,终究比不得她心尖上的情郎,以及情郎家宝贝女儿的前程分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