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世上至恨之极,朝来路回望,恨的起点总会与爱相关。
沈一元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就是这种时候,她还听见贺机宜的系统在说:“滴,恭喜宿主皇帝好感度上升啦!当前好感度为:99。”
沈一元也有种冲动,擡眼望天,或者低头关心关心自己的心,为什麽到这种地步里,她居然下意识,用99的假真心,去试探贺机宜的真恨意。
贺机宜听见这声系统报喜声,即便是他,也顿住了。
沈一元望着他眼底的深沉恨意,一下跃动出丁点茫然,她有一种荒唐的滑稽,这点滑稽,叫她发笑。
她趁着高兴,擡起手吧,往前一刺,文其谋那柄长剑便像削泥似地,平滑地削下贺机宜的头颅。
其实他是看见她的动作了吧。
就算剑再快,滑进皮肉,削断颈骨,也还需要些许时间的。
可是贺机宜没动。
单膝跪着的男人,扔掉自己的本命武器,双膝跪下来,准确说是跪坐下来。
他仰头往天上看去。
好像他擡头的时候,正好是傍晚的时候,很好的晚霞,燃烧一样热烈。
如多年前儿时时候,和妹妹一起跪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个人相互头靠头,凝望着的那场晚霞。
那场晚霞後的第二日,是沈一元的时日生辰宴。
那次倒在妹妹的刃下,这次依然。
好像看见的是同一场晚霞,但或许不是。
沈相宜却很希望是。
他其实和沈一元一样,怀念童年,怀念自己。
“……”
沈一元扔开剑,“当啷——”
剑砸在地上发出空寥的一声脆响。
她走到贺机宜尸身前,抱起他的头颅,看见他的脸上居然布满微笑。
看见他这笑容的时候,沈一元才突然地有真实感,有真的觉得,这眼下恨她的是最爱她的那个小哥哥。
沈相宜?
淡妆浓抹总相宜?
不再是了。
沈相宜现在很丑,怎麽都丑了。
沈相宜因为死的时候睁着眼睛一直看天,所以就算尸首分离,眼睛也没有阖上。
不知是不是沈一元的错觉,她瞧见沈相宜死前的眼珠转动了下,而最後凝固的方向,直直地朝着她。
死人的最後一抹意志,即将陨灭的力气,用来把天上的视线转向妹妹。
沈一元手指擡起,指腹轻轻抚过沈相宜高挺的眉宇,虽然他断颈处的血滴滴落落湿透了她的衣袖,她却再没有了什麽不适感。
因为这个时候,他的血证明他是完全属于她的了。
不再有背叛,不再有爱恨。
单纯的存在,永恒的拥有。
沈一元弯了弯眉眼,指腹最後停在贺机宜失却神采的眸珠上,良久凝望着,没有什麽亲吻,不过用凝视表达她逝去的爱恋。
“哥哥……”
她曾经真的全身心信任他。
他当初的箭该有几分偏差,没有直接射进她心口。
同时她的反击也回敬他,错落几分,没有真的下死手。
然而他还是死了。
所以哥哥——
“你一直爱我。”
抱着怀里的兄长,沈一元低头脸颊贴了贴沈相宜的嘴唇,而後转身,满脸血,也满脸笑容地对文其谋道:“我感觉我快死了。”
文其谋惊愕,“阿元?”
沈一元的模样属实和以往大相径庭,然而她满脸血带笑的模样,却又足够的“艳丽”。
真实。
真实的美丽,带着锐气,像艳丽,惑人的张扬艳气。
只听一声“滴,恭喜宿主,皇帝好感度上升啦!当前您的好感度为:99。”
文其谋眼睫一颤,看向沈一元,“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