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成为贴身仙侍後,柒渊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无形的界限正在模糊。她开始试探,如同在冰面上跳跃,每一次落地都期待着冰层碎裂的声响。
起初只是细微处。她将他书房里那盆被精心修剪得一丝不茍的“云纹松”的枝叶拨乱了些,美其名曰“更有野趣”。九澈看到时,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并未多言。
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这日,九澈与几位长老商议要事,她竟端着一碟刚出炉丶香气四溢的桃花糕径直走了进去,无视了长老们诧异的目光,将糕点轻轻放在九澈手边,柔声道:“殿下议事辛苦,用些点心吧。”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当即蹙眉,看向九澈:“殿下,这……”
九澈握着玉简的手指紧了紧,擡眼看向柒渊。她站在那里,眉眼弯弯,一副全然为他着想的模样,仿佛丝毫未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他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并非因她打扰,而是因她这般不分场合的“关切”,让他在下属面前有些……难堪。
“下去。”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
柒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乖巧应声:“是。”转身退下,没有丝毫留恋。
议事结束後,书房重归寂静。九澈看着那碟已经微凉的桃花糕,心中那点不悦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烦闷。他是不是……话太重了?她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
他起身,想去找她说些什麽,却发现她并不在外间。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悄然滋生。
直到傍晚,柒渊才再次出现,手里端着一碗灵气盎然的莲子羹。她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将羹碗放在他面前,声音轻快:“殿下,晚膳用这个可好?”
九澈看着她,想就白天的事说两句,却见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仿佛早已将那不愉快抛诸脑後,他若再提,反倒显得他小气。他沉默地拿起玉匙。
然而,接下来几天,柒渊虽依旧侍奉在侧,却变得“规矩”了许多。不再随意点评他的布置,不再在他议事时闯入,连笑容都仿佛经过了尺子的测量,标准而疏离。
这种突如其来的“守礼”,让九澈感到极其不适。书房似乎变得格外冷清,那盆被她拨乱过的云纹松也被仙侍重新修剪齐整,他却觉得失了生机。他发现自己竟开始怀念她那些“不合规矩”的小动作,怀念她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他这才隐约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默许了她拥有其他人没有的“特权”。那份不悦,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被她突然触及底线时,一种下意识的丶笨拙的防御。而她的“守规矩”,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让他心里堵得慌。
这日,柒渊为他整理书案时,“不小心”将一滴墨汁溅到了他正在绘制的一张重要阵图上。若是往常,他定会皱眉。但此刻,他看着那团突兀的墨迹,又看看她瞬间变得慌乱无措丶泫然欲泣的脸,心中竟奇异般地没有半分怒气,只有一种“她终于回来了”的松懈感。
“殿下……我……”她眼圈微红,手指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九澈叹了口气,放下笔,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无碍,重绘便是。”
柒渊偷眼瞧他,敏锐地捕捉到他冰封面容下那一丝无奈的纵容。她心下了然,知道火候到了。
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凑近一步,扯住他宽大的袖摆,轻轻摇晃,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殿下,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以後一定守规矩,再也不惹您心烦了……您别不理我……”
她仰着脸,眼中水光盈盈,满是依赖和讨好,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九澈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汪春水。所有因“规矩”而産生的纠结,在她这娇声软语中土崩瓦解。他甚至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她扯着自己袖摆的手,轻声安慰:“没有生气。你……很好。”
只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柒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许。
看,你的原则,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而她,乐于享受这份他亲手奉上的丶独一无二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