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竖着,捕捉起客厅里的每一丝动静。
小姨坐在阳台,刻意把手机外放的音量调得很大。
她搬出那些冷冰冰的社会新闻,跟砖块一样砸在我们中间,垒起一堵堵高墙。
就在我的大脑快要进入待机模式的时候,客厅里突然炸响了一级警报。
“o-on1yyou——!”
是《大话西游》里罗家英那啰嗦到死的金曲,魔性的男声拉得又长又飘,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念起他的“紧箍咒”。
这是小姨专门为我妈设置的来电铃声。
小姨“啊”了一声,短促得好似被高压电棍当胸捅了一下。
我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贴到门边,从那道缝隙里往外看。
她拿着手机从吊椅上跳下来,光着脚在地板上原地转了两圈,活像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人,四肢都不协调了。
随即她跑过来,几步就冲到我面前,压低的声音里满是系统崩溃后的恐慌
“你妈!是你妈!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之前又不是没打过,接呗。”
不然呢?还能挂了不成?
“接什么接!”小姨瞪着我,左手食指快要戳到自己脸上,声音都要劈叉了,“你看我这鬼样子!黑眼圈比眼睛都大!我姐看了不得把我当犯人审?她肯定要问东问西!”
她是真的慌了。
这个游刃有余、把我拿捏了一个多月的女人,竟被她亲姐一个视频电话就吓得清空了装备和Buff,直接打回了新手村。
“你快接!”她不由分说就把手机硬塞进我手里,那玩意儿震得跟个定时炸弹似的。“你接!就说我……我在厕所!”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嗖地闪进自己房间。
我低头瞅着手里这块烫手山芋,认命地按下了接听。
下一秒,老妈的脸就以全屏模式弹了出来,连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
“喂?舟舟!怎么这么久才接?你小姨呢?”
“早啊妈。”我面不改色地扯谎,“小姨她正上厕所呢,刚进去。”
“这么巧?”我妈眯起眼,那双和小姨有七分像的眼睛狐疑地在我身后的房间背景上扫来扫去,“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又熬夜打游戏了?你小姨没管你?”
“没有,怎么会,不可能!”
面对送命题,我赶紧否认三连。
“管了。她管得可严了。”
我把手机摄像头掉了个个儿,对准那台亮着网课界面的电脑“您看,我这不正准备上课呢。”
“那就好。”我妈的语气总算缓和下来,“可得听你小姨的话。她一个人不容易,你别总给她添乱……”
得,又开始了。
那套听了八百遍的车轱辘话准时上线,磨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就在这时,我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小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她已经完成了紧急换装——身上还是那件海绵宝宝睡衣,头随便抓成个丸子。
重点是那张脸,像是刚入行的程序员仓促间打上的修复补丁,Bug频出。
厚重的粉底明显是为了遮黑眼圈,可扑得太急,色号都没抹匀,眼窝下面两块突兀的白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她在拼命朝我使眼色。嘴唇一张一合,没出声,但我看清了那两个字“客厅。”
接着她那根手指就开始狂戳客厅沙的方向,频率快得似乎在打摩斯电码。
这套指令我秒懂。
在我这间狗窝里演戏,剧本根本对不上。就床上那堆成山的被子,怎么看都不像“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
客厅,才应该是我们俩的舞台。
我立刻把脸重新对准摄像头“妈,等一下,我这椅子坐得腰疼,我去客厅沙上跟您说。”
我一边维持着画面的稳定,一边举着起身,完成了这场战略转移。
我妈在屏幕那头“哦哦”了两声,背景音里还在继续念叨她那些关于“坐姿”的圣经。
几乎就在我屁股挨上沙的同一秒,小姨也“闪现”了出来。
她像个走位精准的专业演员,完美地卡在我摄像头的死角就位,然后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