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越凡俗的肉体,是不容质疑的力量。
鸟羽天皇胸口起伏,目光在御案上的茶盏间游移。他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躁动——是嫉妒,是不甘,是渴望。
“若真是修炼秘术所成……”他心中暗想,“若能从他处得些皮毛,哪怕只得一成……朕的身体,也能摆脱这羸弱罢?”
一念至此,他眼神忽而变得火热,仿佛被点燃了一线希望。
然而就在此时,源赖光忽然开口,声音冷硬而干脆,打破了鸟羽天皇这份幻想。
“陛下,恕臣直言。”赖光抬起头,紫瞳如电,直视前方,“臣观顾行舟大使之姿,根骨资质非同凡响——他或许确实修炼过某些功法秘术提升自己,但最根本的仍是他天赋异禀,血气充盈,远非常人能及。”
这番话,像一桶冷水兜头浇下。鸟羽天皇脸色骤然阴沉。
赖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陛下纵然可修炼同样的功法,却未必能抵达其境界。就像凡马纵然日日奔走,也追不上天生的龙骥。”
“你是说——”天皇猛地抬头,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是说,朕天资不如那小子?!那你们还说这许多做什么?!”
话音一落,殿中空气陡然凝固。檀香烟气似乎都随之一震。藤原道长低下头,额角沁出冷汗,不敢插嘴。
安倍晴明却在此时轻笑出声。
“哈哈哈哈。”
他合上羽扇,扇骨在掌心一声清脆的响。他神态悠然,丝毫不受天皇怒意所扰。
“陛下息怒,赖光殿言之有理,却未尽全意。”晴明双手一拱,恭声而笑,“臣推测亦是如此大使纵然修炼过秘术,天资也是关键所在。他所走之路,未必是寻常人能走通的。”
鸟羽天皇脸色铁青,袖袍一拂,冷冷吐出一句
“那你便是与赖光一个意思,认为朕不如他?”
晴明却依旧笑眯眯,毫不恼怒。他摇了摇羽扇,眼神幽深,似乎话锋忽然一转
“陛下误会了。臣并非贬抑陛下,而是另有一层意思。”
他停顿半刻,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落在天皇身上,唇角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若那大使并非单凭后天修炼,而是天资斐然,血脉高贵——那便更加妙不可言了。”
鸟羽天皇一怔,眉头骤皱。
“更加妙?”他语气阴冷,“怎么讲?”
安倍晴明眯起眼,扇尖轻点案几,声音压低,仿佛抛出一个重若千钧的问题
“陛下可曾想过——顾行舟大使与唐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落下,殿中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烛火摇曳,映得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藤原道长猛然抬,眼底闪过狐疑与惶恐;源赖光微微皱眉,却沉默不语,只是紫瞳深邃如渊;鸟羽天皇则骤然坐直,手掌死死按住御案,指节泛白,呼吸急促。
这一刻,晴明的笑意更深,仿佛已将所有人心神牵住。
殿内的沉默,比雷霆更压抑。
烛火幽幽,帷幕厚重。
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似乎也被压抑的气氛染上几分沉沉。
鸟羽天皇双手按在御案之上,面色阴郁,目光闪烁,似是被晴明先前的话语击中了某个要害。
安倍晴明却神态从容,他缓缓展开羽扇,轻摇几下,仿佛驱散了些许烟雾,然后才抬眼,含笑环顾三人。
“陛下,道长,赖光将军。如今局势混乱,人人皆因唐国使者而心乱如麻。然臣愿为大家梳理一番事实,以便看清迷雾,明辨真相。”
鸟羽天皇冷哼一声,面色不善,但终究未加阻止。
藤原道长抿着嘴唇,神色复杂,眼神闪烁,似乎既期待又惶恐。
源赖光则双手置于膝上,身姿笔直,冷冷注视前方,神情依旧淡漠,却未出言反驳。
晴明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一笑,收了笑意,语调徐徐,却如同金石落地,每一字都带着力量。
“其一顾行舟大使天赋异禀。少年之身,便能连番五度纵情不疲,能以绝对力量压制藤原香子,使其一夜之间沦为贱奴。此等肉体强度,绝非寻常凡人可及。纵然修习秘法,若无绝佳根基,亦断无可能成此奇迹。由此可见,他天生血脉高贵,根骨出众,如同天神下凡,神童降世。”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死寂。鸟羽天皇呼吸骤重,面色阴沉如铁。他明白晴明所指,但心底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恨。
晴明仿佛未觉,继续道
“其二顾行舟非但肉体强健,更得唐皇信任。他身负外交大使之职,纵横诸国。诸位莫要轻看这四字——‘外交大使’。此乃将帝国声威托付一人之手。凡所至之国,皆以其为唐国代言,言行之间,便足以影响国运。如此大权掌握在一人之手,按理说足以令帝王心生戒备。可唐皇非但不疑,反而继续放权,甚至任他迎娶各国夫人,建立自己的权势网络。”
藤原道长听到这里,脸色越难堪。
他作为倭国摄关家之,深知权臣之危。
若在倭国,若有人手握如此大权,早已遭人削藩、流放、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