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之被流放后不久,沈老爹忽然想起久未露面的沈筱梅。
对这个小妹,沈老爹虽还有些挂念,但也没特意去寻,已经断了亲,没必要上赶子去找。
他不找,沈筱梅却忽然自己上门了。
王氏对这小姑子没什么好感,丢给了沈老爹应付,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吓死人。
“二哥,你给我准备一份嫁妆,我要嫁人了。”
沈老爹半晌才回过神,皱起眉。
“什么嫁人?老太太才入土,你守孝最少也得一年,再说,你要嫁什么人家,可打听清楚了?”
沈筱梅很不高兴。
“二哥说得轻巧,如今家都被抄了,我身无分文,难得有人愿意娶我,我若不嫁,这日子怎么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吃喝了,难不成要冻死饿死街头?”
沈老爹忍住气,耐着性子又问了句:“对方是什么人家,怎么这时候要你嫁过去?”
沈家老宅如今在汴城可谓声名狼藉,对方不避着就算仁义了,还主动求娶,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打什么歪主意呢。
沈筱梅似乎有些心虚,极小声地说了几个字。
沈老爹瞪大眼,粗声道:“你说什么?!”
沈筱梅心一横,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定是要进他家的门的。自打咱家出事,只有他愿意伸手帮我一把,他自然是真心实意,有什么好怀疑的?”
沈老爹简直气昏了头,扬手作势要打她,沈筱梅不避不让,甚至挺直了身子。
“你打吧!反正你心里怨着我呢!大哥三哥都走了,娘也去了,两个嫂子也把我扔下了。你索性把我打死,反正我孤女一个,不嫁人也是死路一条!”
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沈筱梅说着忍不住哭起来。
沈老爹收回了手,苦笑了下。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你。嫁妆我替你备,就照着普通人家嫁闺女的来,多了你也别想。否则一分都没有。”
“嫁了人,以后是好是坏你自己受着,我不会再管你。咱们兄妹情谊已尽,往后你也别再来了。”
沈筱梅止住哭声,还想再说什么,却看沈老爹的脸色再也没有以往对着自己时的温情喜爱,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她想起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二哥回家。因为他每回都会给自己带礼物和好吃的,漂亮的饰,还给她骑大马,带她出去逛街。
后来,她渐渐长大,听了娘和大嫂说了很多二哥家的坏话,就开始嫌弃他们。尽管二哥和二嫂一直对她很好,逢年过节都给她带很多礼物。她理所应当地收了,但心却是偏向老宅的。
如今,她似乎明白。
她们都错了。
她垂下头:“谢谢二哥,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嫁妆银子,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三天后,沈筱梅带着几台简单的嫁妆和一百两的银票嫁进了城西一户普通人家。
那家的儿子是个卖货郎,沈筱梅时常从他那里买些小玩意,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被赶出家门那天,卖货郎再次出现,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彼时沈老太太已经口不能言,两个嫂子根本顾不上自己,她便跟着对方走了。
沈老爹一个人送嫁,也没留下吃饭,只让对方好好对待沈筱梅。
对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沈老爹的话也足够分量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沈老爹踏出门的时候,沈筱梅追了出来,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沈家老宅这么多人,她是唯一一个真正向沈老爹道歉的。
沈筱梅的事尘埃落定,没几天,沈云慧身边的梨丫又慌里慌张地跑到了大姑家里。
“梁府把咱们赶了出来,原打算回老家的,可小姐身上都是伤,这会子又起了烧,实在是动不了,求求大姑奶奶救救小姐。”
大姑自然不会不管,去客栈把人接回来,又请了杜锦香来帮忙看看。
沈云慧昏迷着,杜锦香把她沁了血的衣裳解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沈云慧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像是受了刑一般,全是大大小小的裂口,鞭伤,刀伤,刺伤,浅的刮去一层皮,深的几乎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这梁家人是畜生啊!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毒手?!”
大姑气得浑身颤,杜锦香也脸色凝重,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替沈云慧处理好伤口,熬了药喝下。
修养了六七天,沈云慧勉强可以下床了,便要和大姑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