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之后,身上多了什么不该有的?”沉厉。
秋照悚然,立刻将当日青萝巷来回之事倒得干干净净:“……夫人每日用绣房时,奴婢们都看着的,只是从青萝巷回来之后——”
顿咽片霎,还是说了:“只是那之后,夫人便不许奴婢们动装贴身衣物的箱笼了,箱笼没出过府,奴婢们便也,便也没有在意……”
郦兰心面如死灰,闭了眼。
宗懔目锋垂看见她这般反应,冷笑愈戾。
“去搜!她所有的东西,都给孤搜!”厉声喝道,将她甩回贵妃榻上。
“是!”谭吉速应下,爬起身,领着一干人,朝存放箱笼的地方去。
郦兰心半跌坐在贵妃榻上,浑身发寒,然而面前人刀锋一样的眼光一寸一寸剐在她身上。
无声窒息间,只有搬动开启箱笼椟匣,混乱紧急的翻找声清晰可闻。
第一百一十五章放她出去
朱漆呈盘恭敬跪端上,盘上锦绣香囊已拆解了个干净,囊中满放的香粉花瓣尽数倒出聚成一堆,而最中心处,几颗色赤近紫的朱砂躺着。
郦兰心静静坐在贵妃榻上,泪水已经干了,面上空空。
无悲无喜看着那呈盘上的东西,看着那人缓缓捻起其中一颗。
男人无声端详后,冷厉沉声:“都滚出去。”
端着呈盘的太监倏然一震,立刻起身,一众侍人尽皆速步退出殿外。
宗懔转身,神色极度阴沉可怖,瞥向榻上颓然微垂着首的妇人。
一步一步逼到她身前,将那颗朱砂放在掌心,伸到她眼能触及的地方:“这就是你藏着的好东西。”
郦兰心咽间不着痕迹轻动,没有言语,手指缓暗蜷入掌心。
宗懔看着她像是入定成像般的模样,火气直将浑身经络灼得嚣烈。
劈手将那颗朱砂掼到地上,掐住她肩头拉起,逼的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郦兰心死死咬着唇,尽力压抑着发颤的身,忍着惊恐仰首直面。
“你知不知道,吃了这东西,你会怎么样?”他目光如割,恨戾暴起,“你会中毒,你的身子会坏了根基!”
“你就厌恶给我生孩子到这个地步?连你自己的命你都不要了?!”
丹砂火煅之后溶入酒中,服下,轻则神智失常,重则体毁身夭。
就为了不怀上他的孩子!
郦兰心直直看着他躁狂极怒,不知为何,心里生不起半分仇怨得报的痛快,反而悲哀。
他气什么呢?
他折磨了她这么久,现在却为了她要自伤而暴怒。
真的太可笑。
“是。”她张口了,缓而轻吐出话,“我就是不想怀上你的孩子,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怀上了,你就不可能放我走了。”
宗懔凝视她,忽地笑起来,瞋目切齿的笑:“从那日在女官厢房里的时候,你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什么你退一步,孤也退一步,全都是用来蒙蔽欺骗孤,好让孤放你出府。”
郦兰心默然回视,睫羽颤着,不言语,但沉默亦是一种回应。
“你真是能演会装,”他点着头,目眦尽裂,“你对我到底哪一点是真,哪一点是假?!”
郦兰心怔住了,而后竟不受控地想要发笑,她尚且没有发此问,他却先她一步问了,好似是她始乱终弃,好似是她伤人在先。
“从头到尾,不都是你骗我在先,你骗我更多吗?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眼开始,就是假的。”她眼中恓惶悲哀,“那你对我又有哪一点是真的?”
宗懔绰地滞住。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就这么凄然看着他:“在这十几日之前,我只认识一个林敬,可是他的名字是假的,他的身份是假的,他的经历是假的,他接近我的目的也是假的,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一场骗局,不是吗?”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问我哪一点真哪一点假?你自己数的清,你对我到底骗了多少回吗?”
宗懔咬紧牙,片霎后,沉声:“我对你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是真的。”
郦兰心闭了闭眼,不再去与他争辩此间之事,只是疲惫轻声:“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你想要我的身子,我给你了,你让我亲眼见了荣华富贵,我也看过了,只是我依旧不想接受而已,你说过会让我有选择的。”
“阿敬,这些日子,难道你还不倦吗?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然他怎可能就此罢休,死死盯她:“你对我,真就一点情意都没有过么?”
郦兰心指尖倏地颤了颤。
“……没有。”
短短两字,却足让面前的人疯魔发狂,发指眦裂。
猛地将她拉近,咬牙切齿:“没有?那这些日里,你和我之间情浓的时候,全是你装的?”
“如果你对我半点动心也没有,在行宫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射猎?在东阳殿里的那一晚,你醉了之后为什么本能地和我亲近?如果你对我半点情意也没有,你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些安慰理解的话,你全然恨我的话,你为什么不抗拒我到底?”
“现在你说,你全是装的?!”
郦兰心呼吸一窒,不自主有些慌乱,张口,却只说:“是因为我答应过,十五日里,会好好侍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