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他迳将她从榻上扶站起来。
“刚用完膳不好就睡,姊姊,我们先出去走一走。”淡淡。
说着,就环揽住她肩背,把她带向外。
慌乱间已经被他揽着走出好几步,郦兰心自然想要抗拒,只说不需要他陪着,她自个儿呆着就成,还是政务要紧云云。
但这回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任她怎么说,就是不肯放她一个人清静。
郦兰心说得口干舌涩,依旧半点用处也没有,无奈只能被他带着去了东阳殿外最近的园子里慢慢地散步。
一路上她气闷得话都不想和他多说,此刻她只想独自安静一会儿,今日的事让她心乱如麻,她需要自个儿好好静静。
但就这么点盼望,他也不肯遂她的愿,非得要在这时候缠着她不放。
堂堂储君,净做些黏皮膏药的事,简直烦不胜烦。
偏她在这烦闷,他还饶有兴致,一路贴着她耳朵碎碎叨叨,一下又让她看那边的花了,一下又说最近朝堂上什么事叫他不快了,下一秒拐个弯又开始黏黏糊糊说她最近是不是脾气大了,总而言之就是打定主意要她耳朵不得安宁。
她眼睛直视前方,也不看他,只当他是嗡嗡嗡叫的苍蝇,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抬手掐他一把。
好容易从园子里回来,郦兰心只觉得耳朵都半麻了,脑子也木了,只想赶紧安静下来。
也顾不上要和他一块睡,更衣之后立马躺上榻,迅速将被子拉着蒙住头,在里侧背过身去,留给身后的人气忿的背影。
宗懔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间竟诡异的有些乐不可支,帐幔全放下,亲亲热热就贴上她背,一把把人整个抱住,心满意足阖了眼。
如今夏暑,但行宫地处东山,倒比京城里凉爽些,且近榻处放了多处冰鉴,直将暑热驱散了。
郦兰心闭着眼,却一直没有睡着。
她本就才醒不久,根本没有多少困意,说要午睡纯是为了赶身后贴着她的这人走,好独自平一平心绪。
殿内寂静,窗外鸟鸣风动都是轻而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背后呼吸愈发沉平。
他睡着了。
许是在演武场疲累了,他入眠很快。
郦兰心缓缓睁开眼,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又等了好一会儿。
而后开始悄悄先动作手臂,慢慢地,吃力地,把他压在她身上的沉重长臂推下。
成功后又马上僵着身子不动,听到他呼吸没有变化,再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
哪怕是乌龟,也不可能比她现在还慢了,呼吸也屏紧了,一点一点朝远离他的内侧挪动。
直到终于脱出他环抱的范围,她大松出气,而后缓慢转过身。
眼前的景随着转动变换,最后谨慎落定,她的双眼里映出男人闭目静眠的模样。
睡着时的人,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但宗懔也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平日凶恶的人一睡着就温和善目起来。
他此刻闭着眼,长眉依然飞鬓,唇角平直,面容淡肃。
拔步床虽大,但两个人躺着,总归也就这么点地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很近。
郦兰心就这么看着他,不知不觉,竟有些怔了。
目光晃颤着向下移,触到他脖上红紫勒痕,这痕迹太深,以至于侧边已足够骇目,后侧想来更是惊心。
也不知他当时在想些什么,竟然纵着她勒他脖子,要知道她当时是醉了酒的,下手根本没有轻重,他不躲还高兴,只怕脑子真是坏得不成样子了。
愣着愣着,咽间轻动了动,呼吸忽地促了几分。
他说……她勒着他,掐着他,不停地脐。
鬼使神差地,吐出的气好似也热了些,她的双手缓而抖,抬起来,伸向前。
慢慢,轻掐上男人的脖颈。
如同昨晚那般。
她一生里从未支配钳制过任何人,她从来是随着形势漂荡流转的那一个。
现在她的手里,攥捏着一个男人的命脉,而这个人是当朝的太子。
齿轻咬住唇,入魔了一般,不自觉越靠越近,面几乎快要贴住他了。
即将互触的一瞬,识海中忽地神摇,如一根堵河的细针被突然拔起,零碎的记忆像纷飞夜雨般骤然袭来,淋湿全身。
原本有些想要阖上的眼倏然睁大,她的手如同碰到烙铁,猛地抽回,身体也疾朝后退仰。
脸色一瞬涨红,紧接又发白,而后再升腾成极红。
……她,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一些了。
她想起来她是怎么——
呼吸乍然收紧-窒住,眼瞳震悚,猛然转回身,抓着被子捂住头。
是她干的,她真的干了坏事了。
是她主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