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臂环他更紧,脑袋不耐磨蹭他的颈侧。
半晌,头顶一声叹息般的低语,像是满足,又像是无奈。
“姊姊。”
短短的,沉沉的两个字。
只是一个瞬息。
她眼前的幻眩骤然尽消,意识涌回,如今帐内的光亮,明显不是夜晚的烛火,而是白日透窗入屋的阳晖。
环抱着的躯体,衣着齐整,温度、跳动,全都是真实的。
地动一般,脑海轰然炸开。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到极致,瞳仁猛然紧缩。
这不是……梦。
第六十六章提笔落墨
窗牗半开着,春凉微风动幔,身躯仅相隔衣衫紧融一处,炽热燥闷。
但郦兰心只觉满身血府冻彻,朱素逆流,针穿心肺窒息痛漫。
恨不能就此再昏厥过去,或者就这么死了算了。
"姊姊?"被她密黏着的人又叫了一声。
敲在耳朵里,像是丧钟。
惊嗬乍起,手里猛然一推,松身仰缩向后,什么都顾不上,手飞快抓了被裹在身上,惭惶煞白须臾遍了满面,极慌极愧,牙关都在打战。
垂着脑袋,因而没看见被她遽然大力推开的人脸色也是骤然巨变,只不过瞬息又恢复如常。
“姊姊,”面色转换回往常的焦急关切,“你终于醒了……”
然而下一刻,被面前低低颤语兀地打断。
“……出去。”她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神色不及防一僵,但他还是维持着温声:“姊姊,你说什么?”
目眄紧锁她,自然看清了她发抖的肩。
看着她缩起身,深深埋首在膝上,乌发垂落披散,声音闷惶透出:“你怎么会在这……?这是我的屋子,你不应该进来的……梨绵,梨绵呢?”
说着,抬头,已是满面泪痕,却还是不直视他,恐慌转头朝帐幔之外:“梨绵?梨绵——”
“姊姊!”再不愿忍受她这般,宗懔长臂疾伸,握住她肩头,逼着她转回头来。
郦兰心泪掉得更凶,惊叫着挣扎:“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身为“林敬”和她相处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的躲避推拒,往昔的温柔以待全数散尽。
她的眼睛还是望着他,但里头盈满的不再是柔软水光,而是惧悲惭怕、万般灰绪杂糅。
“姊姊,你到底怎么了?”强抑着将要迸发铁青的脸色,还是做着林敬,
“你病了,你的婢女去街上给你请大夫,正巧昨日你说你身子不适,方才我让人来探问,知道你病得起不来身,我便找了府里医官来给你看诊,医官刚刚出去熬药,我怕你烧晕过去,才留下来的……”
他的话越说越快,越说越急,因为郦兰心根本不听他说,一直在奋力挣着他的手,不断向外推他。
“你出去,你出去……!”其实她的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泣声不绝,
“你不该进来的,你快出去!我,我现在不想见你,你快出去!”
看着她这副拼命发疯般的抵触模样,终于,暴戾再也抑制不住,声中带上沉厉:“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抱了我?”切齿紧牙。
郦兰心的身躯倏然僵顿,也不再挣扎了,呆呆愣愣,和他对视着,只有泪水还在从眼尾滑落。
心中突兀闷痛一瞬,他下意识倾身离她更近,缓了声音:
“姊姊,没关系的,刚刚只是你意识还不清……”
“……你出去吧。”她又开口阻断了他,目中空茫苦悲,哽咽嘶哑,
“算我求你了……”
阴鸷铁青面色再难掩饰,然而看着她虚弱面容,手掌却不由自主,颓松了力道。
退出帐幔前,留下最后一句:“……姊姊,等你养好身子,冷静些了,我再来看你。”
语罢,转身大步出了寝屋。
听到房门紧重闭阖的声音,郦兰心坐在榻上,怔悒着流泪。
良久,重新倒入被褥里。
低低泣哭。
…
太子府医官们的手自然不是普通医馆大夫可比,一副药喝下去,郦兰心的精神立时就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