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满当当的行程,他没有任何异议。
将头上平檐高筒礼帽摘下留在前台,他正打算上楼,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陌生面孔。
托马斯提着一只铁桶拾阶而下。
他拎起湃在水中的抹布,水流哗啦啦的,拧干了,蹲在楼梯上擦拭台阶。
莱逊先生觉得有些面熟,但又忘记了是从哪里见过,他指了指,问道。
“那只小老鼠是从哪来的?”
罗姆德夫人答:“刚招的,以前是报童,我叫他睡在储物间旁边的小屋子里,你没意见吧?”
“挺好。”
莱逊先生点了点头,绕开托马斯,上了楼。
“时间也不早了,我想我也该离开了,撒拉尔爵士,夫人,多谢招待。”
说完,其他宾客才开始向爵士告辞,一屋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走出宅子,钻进自家马车里。
玛格丽特与整装完毕的梅格小姐一起上了车。
马车夫正在将索伦骑来的白驹套进车前。
索伦戴着一顶短檐筒帽,从门廊的灯影里走了过来,踏上马车,坐在她们二人对面。
谁也没有提起刚刚那回事。
第28章二十八
车行到半程,开始飘起雪,从油灯的光廓中划过。
梅格小姐没忘记嘱咐马车夫降低速度,于是一路晃晃悠悠的,白噪音十分规律。
玛格丽特在灯下的黑处打了个哈欠,她偏头瞅着窗外的拦路雪花不断飞跃,车内寂静无比。
渐渐的,开始小鸡啄米,试图唤醒意志力,但脑袋一歪,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
忽然间,她听见马车夫驾驭着牲畜停下来的声音。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仅仅犯困了两秒钟而已,但等她睁开眼,马车已经进入了庄园的北门。
渐渐停了下来。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衬衣。
但玛格丽特记得经自己手的所有物品,所以她十分认得,这就是她修补过的那一件。
她这一刻才认真的把视线往他的脸上去看。
肤白,深栗色稍微卷曲的头发,使用过轻薄的发蜡,自然整齐,露出额头眉骨,鼻梁高挺。
可能祖上有英国血统,嘴唇略薄,没有留胡子,胡茬都修理的十分干净,下巴上美人沟依稀可见,像是有强迫症。
十分规整内敛不高调的冷俊。
要看一个人的年龄,只需要看眼睛,而他的眼睛瞳色与发色一样,眼尾狭长,睫毛浓密,在神色上显得漠然了些,虽然看着只有二十出头,但有种古板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的缄默气质。
而他严丝合缝,端庄体面的穿着更能体现出,他是一个有钱到不太礼貌,又十分尊重传统规矩的人。
根据以上种种迹象,玛格丽特即使心里再疑惑,他到底是怎么察觉的,到底因为是他豌豆公主,还是她技差一筹,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显然不是一个亲和到的人。
她还不想被投诉然后被炒鱿鱼。玛格丽特打着哈欠,针尖差点儿戳到了手指,她的面前也摆着一份食物,但她垂首忙着摆弄手里的针线。
舅妈刚刚出门送贝拉上学,屋里就姐妹二人。
露易丝摇头,一副短话长说的脸色:“我昨儿听说,彭戈利经理与上头的老板决定,在新年之后缩减普通房间的数量。”
“他们计划在明年内,完全减掉普通客人的部分,专做贵宾酒店。”
“莫里森太太打算在圣诞之前就裁掉一部分员工,缩减开支,我们这个部门的人最多了,肯定最先遭灾。”
“虽然我并不希望一直留下,但暂时还不想被裁掉。”
露易丝恶狠狠的咀嚼着食物,又道:“等攒到钱了,我就去报夜校学速记和打字,我也要去公司里的办公室工作,我也要过上好日子。”
其实她是个十分安于现状的人,但最近不知道家里怎么回事,先是玛格丽特开始赚外快,又是托马斯换了新工作,现在贝拉也去上学了,妈妈昨天还琢磨着要做生意的事儿。
露易丝裹挟在其中,不得不产生了一种紧迫的,要改变点什么的强烈感情。
玛格丽特笑吟吟的,没有接话,她手里剪刀“咔咔”作响,今天还有许多的活儿要做,只得目送着露易斯离开家。
盛过早餐的木盘儿浸泡在盆中的温水里,玛格丽特仔细清洗了餐桌,这才开始拆掉昨日买回来的纸包,在桌面铺开,打算将料子下出来。
在设计上,玛格丽特则是准备顺应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增加华而不实的花边与刺绣,毕竟也有许多妇人,爱穿能把里衣露出一条边的时髦上衣。
要兼顾好看和舒适并不容易,忙到近中午,玛格丽特在旧报纸上打着草稿,她忽然听见敲门声。
“你在屋里忙吗?我听特莉说,你在做缝补的活儿。”房东太太朝屋里瞄了瞄,说道:“能不能帮我补件衣裳?”
玛格丽特打开门,迎面就看见房东太太那张苍老而有精神的脸。
她连忙应了:“没问题,我可以做,只不过这两天有些忙,您能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