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笑容却叫秦向涛心里的酸涩更重,仿佛被水浸湿的灯烛强行燃起必要携带一股灰烟。他看着祖母的笑,心里发苦,不期然还带着几分艳羡。
若是这般无知无觉也是顶好。
母亲的眼睛落在他的脊背,妹妹的笑声隔得很遥远。秦向涛把心里的旧事隐没,他的母亲其实很催着他定下一门亲事——说皇上日渐不好,将来风雨颇多,早早定下总是稳妥。。。。。。
也给秦家再多一份助力。
这一句话,他的父母亲都没有明说,但秦向涛已经在心里听到过。宫里的贾妃薨逝,秦府的娘娘膝下却还有一位皇子。
而皇上如今。。。。。。
祖母的手抚上他的脖颈,暖的,却叫秦向涛打个寒颤——他这时才醒悟到,原来冷的是他自个。
如果林言在他的环境,他会怎样做?
又或者是谦时,谦时又会怎样呢?
林言自归了太上皇一系,两家便不再怎样来往。而有着亲戚关系的陈府却也匿声,不敢用唯一的子嗣赌个掺和。
他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林言,但这时才后知后觉想到,陈谦时也许久没露面了。
谦时去哪了?又病了?
秦向涛有些心不在焉,这边答着祖母的问询,那边还留神听到妹妹的灯笼忽然灭了,发出一声委屈的惊呼。
是风吹的?
他回头看去,听到下人来报,说将军忽然回来了。
第169章
风雨近静待后时
杨治中在府衙还一切如常,与交好的几个谈笑风生,到了不熟悉的人面前又是十足的忠厚人面相。有几位——原想借着柳家事打探些的心里有计较——说沈大人来此最信重的就是杨治中。却为难这闷嘴的靠上这样一个上峰,怎么对着他们这些几十年的老交情又突然矜持起来?
底下人心里也有数——杨治中家里人口简单,利害关系不多,自然叫沈大人用得轻松。而他家那几个小的又勾起他府上年幼丧母的旧伤心,倒也无怪跟杨治中多亲厚。
只是难免心焦眼红又忌妒。
杨治中好像对个别同僚的心思全然无知,他跟另几位大人道了辛苦,自个转着往沈州牧那边走。
也是做父亲的人了,细说怎么会被小辈吓住。可等杨治中余光见到人影退下,知道这屋里又只剩下他跟沈大人时,还是禁不住屏气,一颗心拳拳砸着胸口的骨头。林言方才已经忙过一阵,这会好不容易得了喘气的当口。他端坐着,手里正端着一盏茶,喉咙慢悠悠地滑动。
杨治中是为禀告消息来的,这消息也是沈大人叫他查的。他始终惦记着林言的担保,再说起话来却腰杆挺直,好像林言的空口就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保证。
他家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勉强说起,老小四口人,叫人家在心里兜转几圈也不妨事。一旁桌子上还有热茶,林言叫他随意坐下,却并不急着问询南边的消息。
可杨治中太惦记此事,他也把茶杯端在手里,舌根压一下,问道:“大人,您可收到什么京里来得消息?”
“京城路远,哪里这样方便。”这并非林言的搪塞,他是最不愿意在这时候做个睁眼的瞎子。京里贾妃在此时薨逝已经是意料之外,他甚至不敢说此事和南边有多大的联系。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荣国府那边定然不能在这片风波里浪平船稳。
“大人勿怪,我也是发了急。”杨治中叹气,他知道林言惯是脚踏实地。尤其如今学塾走上正轨,商路开辟,张老板眼馋却愣是插不进手去以后,更知道林言心里有缜密主意。可这一回并不是淮越一地事,细说来许多年过去,淮越没人发觉异样,等到将来恐怕都要落下一个失察的罪名。
林言正想着心事,这会见杨治中追问,便道:“杨大人,你也知此事厉害。南边的蛮族虎视眈眈,不可随意敷衍。可若是提前声张,难免又叫百姓惶急。如今眼见就是年节,又如何动得民间心气?”
“大人如此话,下官自然也知悉。。。。。。”杨治中手里的茶泼洒出一些,他便把杯子搁下,暗暗袖起手,袖口便带上冰凉的湿意:“可是若南地边城不在,淮越就成了直面蛮族的城池,到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