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见得——你可知,再往南的边境已经百年没被蛮族打进来过。”
“秦家这样厉害啊?”
“倒也不总是秦家。”老官在小官那里得到了些‘先知’的优越,他又吸溜一口茶水,笑道:“再往前数几十年,镇守的可是沈大人的亲族——这会他又来这边,说来还该上那边拜拜祖宗。”
“林府?”小官只听人闲话时听过沈大人的来处,一知半解的。
“你听闲话还打瞌睡?自然是淮安王府。”老官在小官头上敲一下,揶揄道:“若是亲族,沈大人怎么姓沈呢?”
“我看不见得。。。。。。”小官嘟囔着不服气,老官急着显摆自己的老资历,不欲在此事多辩驳——反正这州牧心底里姓林还是姓沈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说到淮安王还在那会,咱们淮越也繁荣。”老官说起过往,原本显摆的样子却黯淡起来:“后来老一辈死了,接下来的一代不如一代,也不再镇守南边。不过这一代倒出了个沈大人,虽说是文职,但总比没有强。”
“那时我也小,比你这会还小许多——只记得一车又一车矿石从各处拉过来,走得都是咱们现在看的这条路。”
“走咱们这边?不去京城啊?”
“人家官老爷要黑石头干什么?”老官取笑小官天真,摇头叹息道:“又不是银矿——那些铁疙瘩,是要变成战车上的铁刺,御敌的铁剑,将军的铁甲呢。”
“将军的铁甲也是咱们这边的石头造的啊?”
老官笑了笑,不再吱声。天边的寒星黯淡下去,他已经听见了预示着回家睡觉的脚步。
那星子只在要下值的人看来变得黯淡,对于那些已经忙碌起来的人来说,这会还亮得扎眼。
淮越自失了大半矿脉后便成了大多数商队的最后一站,之后也没有几支折返。可这一回样子精干的车夫挥着鞭子赶着日程,城门刚打开就一头扎进财路。
商队的管事进了某家店铺,跟掌柜的比了几个手势,那白胖的掌柜会意,避开零星几人,带着那人往后院走。
“这可是专程为您留的,之前有人出这个数。”掌柜的挤弄眉眼,商队管事知道这是加价的意思。只是现在好货有价无市,件件手织出来,京里的王妃娘娘领头——虽说肯定存了给儿子争脸的心,但谁不愿得独一份呢?
淮越官府的那批已经空了,也只能走这边‘不光明正大’的路。
管事付了钱,隐约有些肉疼。
出自同一批织女的料子到手,管事拿手轻轻触碰,柔软华美的样子瞬间叠换金银无数,叫他颤痛的心肝好受些许。
“老哥,您可别随意往外面说,淮越多不知道呢。这若是传出去,您晓得,之后生意不好做。”白胖掌柜又是挤眉弄眼,笑意吟吟:“您下回来,我给您这个数。”
“好说,好说,大家发财。”管事会意,遮遮掩掩地又提些常见货物,这才出了店铺。
他自然不会往外说——一来知道的人越少,他们家发的财就越多。二来这家铺子能背着那难缠州牧弄来这样的货,背后的老板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心情好,身上就热。管事回到自家队伍,听着那些奉承恭维,摘下帽子,头顶都见了汗珠。
淮越热。
他点上一只烟管,嗑一磕,故作严厉道:“咱们在关城门之前出去,赶着年节再赚一笔,大家买酒买肉!”
底下人欢呼,管事的脸上也露出些笑容。他又嗑一磕烟管,眼睛朝方才那铺子的方
向望去——
不知这铺子的老板有什么能耐,竟硬是把生意做出来了。可他对淮越这边也算熟,知道这边的张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他怎么甘心忍下的?
张老板当然不甘心,但他急着查一圈,也没想到经营铺子的人就在他家中。
这是吃了灯下黑的苦,但‘罪魁祸首’许忆湘全无内疚之情,反而在背地里偷笑出声。
这是她跟黛玉商议好的。
官府不能占经商的大头,但也不能如从前般对当地商户放任自流。
名声官府要,钱财却不能由官府把控。
林言与黛玉计划这一条商路,但他俩心知肚明,林言不可能一直留任在淮越,谁知之后的州牧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了‘张大人’呢?
最紧要便是与外商路通。
林言第一件事便是填地修路,更平坦的道路也确实引来更多商队——带来非淮越的货物,也带走了淮越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