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望您保重龙体。您若无旁的吩咐,微臣便退下了。”
他很和缓地笑着
“臣还想早些回家。”
第137章
礼仪成来日方长
成亲的日子是早就测算的,林言起先不大肯——计较放在八月日头太热,又说到了九月秋老虎生威。眼见着是不满自己降生的不是时候,不前不后,倒是把寒热都领去。
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原因,他眉心钻出个火疙瘩,叫同僚取笑‘何故将有喜事又做了童子去?’。
可林言顾不得这许多调侃,他现只要一听到‘喜事’二字就觉得有股气从心口迸发,整个人站得愈发笔直。
只是他又好像害了什么心病似的,担心眉心的疙瘩消不下去,到了好时候拿不出个好看的面皮。又忧虑这一段筹备日子里生什么波折,每日都要把礼单核对一遍才好睡下。
王爷只道:儿大不中留。
前半生做林家的儿子,后半生做林府的女婿。所谓女婿如半子,看他长子那个殷勤热切的样子,只怕比亲养的儿子还多半个。
这倒不像王府娶媳,而是沈言入赘到林家去。
如今事后想想,这长子固然没有因为世子之位起什么嫌隙,但之后想也不会如别家一般做那亲密无间的孝子慈亲。淮安王长叹一口气,只能反复安慰自己有得有失,世间哪里来的十足好事?
手边的茶许久未动,淮安王眼光一扫,自有伶俐的侍人过来更迭茶水。不过那侍人使错了力气,一口未动的冷茶顶着杯盖窜出来些,沿途顺着一排手指淋下,又使地上花纹的颜色更深。
那样的暗沉只是晃一下,女孩嘻嘻笑笑着躲开,晨光在屋里划出空当,使那‘暗沉’露出‘活泼’的本相。
这张地毯是打理库房时收拾出来的,枝枝纹纹的小缠花样子淘气,颜色也喜庆。地毯太得凝儿的心,不留心踩一脚都要吸气。
“这样子,不如把你这一双脚垫到毯子下面去。”雪雁在一旁,原要做个严肃样子,偏生自己也绷不住,看着凝儿挤眉,自己就眯着眼笑。
“都说是姑娘‘出嫁’,咱们这样布置着,倒像把公子娶回来似的。”
“越说越没边,仔细人家嘀咕你。”紫鹃在雪雁腮上拧一下,留下一簇花汁红,又拿帕子给雪雁抹去。
只是这取笑也不像是玩笑——
成亲那日自然是到淮安王府,只是公子外任的意思已经下了,过不多久就要往南去。黛玉跟她们通过气,这外任是为了‘将来’积累能服人政绩,并不会离京许久,一有异动就要回。
至于那‘异动’是什么?
紫鹃抿抿嘴,正巧凝儿又说起旁的事,便借着话头把心里的一抹不安压过去。
“我今儿回来,见斐府那边的姐姐过来,是又要送什么东西?”
“嗯,是斐夫人那边送来嘱咐的。”雪雁说起这个又要笑:“这会好了,斐夫人这次也是操持了女儿家婚事了。”
“你这张嘴,前番不知竟是这样的?”黛玉拿眼波在雪雁肩膀上一瞧,自己又道:“另外是说姐姐那边的子侄也过来帮衬。”
这话倒叫屋子里另几人一静。
若说帮衬,荣国府这外家自然当仁不让。可打从赐婚意思出来,荣国府的金凤凰就生了病,使人前去问候,回来只说人木心木,白天夜里嗯嗯嘤嘤,净说些糊涂话。
紫鹃在荣国府更久,也更知道宝二爷性情。心知宝玉这是叫黛玉的婚事刺激狠了,那糊涂话想来也不能给外面人听。
这样不来也好,外人眼中的体面总比不上自己的舒坦,且斐府里已经是十足的娘家做派——
廊下鹦鹉又叫,似乎已经彻底以往那萱草、游子的诗篇,只钻水梳洗,几声啼鸣见衔来几寸时光。这样闲在廊下听来的诗篇却比从前记得熟,黛玉听见那鹦鹉嘀嘀咕咕念着‘碧草含情杏花喜,上林莺啭游丝起。’,自己笑,凝儿也笑嘻嘻去喂那鹦鹉松子去。
斐夫人只在自己妹妹出嫁时帮衬过母家,至今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事。这会轮到黛玉,却真切是自己女儿出嫁般‘如临大敌’,每一寸有每一寸的精细,只恐人家把黛玉看轻了去。
她从前不是好打听的性子,这会却也多与母家姑嫂问询。探听淮安王府的消息,又一遍遍确认那王妃做婆母算不算得意。
“你这是太急,太急。”她嫂子好笑,却也愿意体谅这一份心意。
“王妃如何不好说,但将来的林府姑爷,难道不是在你斐府里长起?眼瞧着又要外任,回来升官——受不了气。”
斐夫人也知自己是关心则乱,听了嫂嫂打趣,自己也笑眯眼睛——斐府是林言的师门,这一回却完全没提过这个徒弟。斐自山事事想挣个先头,这一回便说林言那边自有淮安王府劳心,他这个老家伙是跟文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