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唱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具震撼效果。所有正为阴阳鼎争论不休的人,无论是咄咄逼人的白奇、田掌门,还是沉默旁观的各派修士,全都齐刷刷地转头望向广场入口。
白奇、田掌门等人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欣喜之色,仿佛看到了最有力的援军与证人已然抵达!
只一位须眉皆白的僧人缓步走来——正是渊空大师。他身着一袭素净僧衣,衣料虽无繁复纹饰,却浆洗得干净平整,周身透着股与世无争的沉静。身旁跟着年少弟子净悟,正亦步亦趋地随在身后。
师徒二人沿着广场中间的通道前行,渊空大师手中那柄六环锡杖每一次轻触地面,杖身铜环便出“叮——当——”的清脆声响,不疾不徐,恰好与他沉稳的步履相和,竟渐渐压过了场中细碎的动静。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众人,神色始终从容沉稳,未带半分波澜,只稳步朝着石阶前的裴神符与玄微子走去,那身影虽不高大魁梧,却透着股令人不敢轻扰的肃穆气场。
渊空大师目光平和,先向台上的裴神符合十行礼,声音洪钟般响起:“裴观主。贫僧来迟一步,还望观主海涵。”
裴神符见到他,神色也舒缓了几分,立刻拱手还礼,语气诚挚:“大师言重了。您佛法精深,事务繁忙,今日能拨冗亲临,已是给了我鹤鸣山天大的面子,何来迟之说?快请!”
渊空大师的到来,无疑给这场关于阴阳鼎归属的激烈争执,投下了一颗决定性的砝码。
渊空大师甫一站定,甚至未及与裴神符多作寒暄,田掌门便迫不及待地拱手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大师来得正好!方才我等正与扶摇派玄微子掌门商议,请其请出阴阳鼎,为天下玄门同道淬炼法器,增强实力,以应对魔族之祸。奈何玄微子掌门一再推说宝鼎不在扶摇派中。大师您是当年亲历昆仑山一役之人,还请您当众说明,以正视听!”
他话音刚落,白奇也立刻拱手,声若洪钟地附和:“不错!大师,当年昆仑山巅,与那牛虎二妖死战的,除了玄真子夫妇,便只有您在场。那阴阳鼎的下落,您最是清楚!还请大师告知在场诸位同道,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面对这连番的逼问,渊空大师并未直接回答。他先是低垂眉眼,道了一声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其声浑厚,如同暮鼓晨钟,荡涤着广场上浮躁的气氛。
随即,他抬起眼,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地扫过全场。就在渊空大师准备说话之际,一旁的华清子朗声反问,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道友,不远千里汇聚于此,所为何来?可是为了同心协力,应对那异域魔族,护佑人间苍生?”
他微微停顿,语气陡然转厉:“若尔等此行,只为那阴阳鼎而来——”“那么,现在便可下山去了!”这话如同当头棒喝,让许多人神色一凛。
华清子目光如炬,继续道:“我等玄门清修之士,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若心中无苍生,眼中只有神器利欲,与那争强斗狠、觊觎宝物的世俗之辈有何区别?贫道在此问一句:若无这阴阳鼎,诸位可还愿意留下,真心结盟,共抗魔族?!”
田掌门被问得面色一阵青白,但仍强自争辩道:“前辈此言未免过于苛责!我等欲借阴阳鼎,正是为了增强实力,对抗魔族时能事半功倍,减少我玄门子弟的伤亡!此乃以利器行善事,两者并行不悖,何错之有?莫非非要徒增死伤,方能显我辈决心?”
华清子面对田掌门的狡辩,目光愈深邃,他并未直接反驳,而是将众人的思绪引向了更宏大的历史长卷。
“自我狡辩。”他声如洪钟,带着历史的厚重感,“田掌门可知,数百年前的地皇年间,天下玄门与异域魔族那场倾世之战,可有倚仗过何等逆天神器?”
他目光扫过众人,见不少人露出思索之色,便继续道:“那时,并无阴阳鼎现世相助!先辈们凭借的,是一腔浩然正气,是舍生取义的决心,是玄门代代传承的功法与无数同道的血肉之躯!那一战,何其惨烈,大小数十玄门宗派从此道统断绝,销声匿迹……他们,可曾有过半分退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与激励:“到了我辈,即便修为、心性不及先辈之万一,难道就能因无神器傍身,便畏缩不前,坐视这人间乐土被魔域侵蚀吗?!”
这番话语,掷地有声,试图唤醒众人心中越物欲的道义与担当。
然而,白奇却冷哼一声,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扬声道:“前辈所言不差!正因当年那场鏖战太过惨烈,各派顶尖高手死伤殆尽,无数精妙法器损毁遗失,诸多高深秘籍或因传承断绝、或因晦涩难懂而威力大减!这才是我玄门如今面临的窘境!”
他踏前一步,环视四周,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既然先辈们没有神器可用,那是他们的无奈与悲壮!如今,我们既然知晓有此等神器存世,为何不能善加利用?非要重蹈先辈覆辙,用无数人命去填,拼个两败俱伤,让玄门元气大伤,乃至一蹶不振吗?及时应用宝物,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保存我玄门元气,方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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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巧妙地利用了众人对历史悲剧的恐惧以及对传承断绝不前的焦虑,将追求神器之举包装成了“为了玄门未来”的深谋远虑。一时间,许多原本被华清子话语触动的人,又觉得白奇和田掌门的话更为实际、更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场中赞同之声再次压过了之前的反思。
就在田掌门嘴唇微动,欲要再次开口之际,一直静观其变的裴神符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位,诸位道友,还请稍安勿躁。”
见众人的目光成功被自己吸引过来,他才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作为东道主的沉稳与调和之意:
“田掌门、白道友所言,关乎神器应用,确是从大局考量,其心可鉴。然而,玄微子掌门亦再三言明,扶摇派内,确实没有阴阳鼎此物。”
他目光扫过田掌门、白奇,又看向玄微子,最后环视全场,将关键矛盾轻轻拈出:“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么当下之急,空论这宝鼎该用与否、如何用法,岂不是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为时尚早了些?”
他微微一顿,给出了一个看似公允的提议,实则将迫在眉睫的逼问暂时化解:“依贫道浅见,当务之急,应是先理清这阴阳鼎的下落。待寻得宝鼎踪迹,确认其归属与状况之后,再集我玄门之智,共同商议其用与不用,以及如何善用,方是正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裴神符这番话,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站队,将激烈的争执暂时引导向了一个更具操作性的方向,也给备受压力的玄微子解了围,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韩问道见裴神符将话题引开,立刻转向关键人物,对着渊空大师拱手问道:“大师,当年您是唯一与玄真子夫妇从昆仑山洞中全身而退之人。还请您明示,那阴阳鼎,究竟落在了谁的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渊空大师身上。只见大师单掌立于胸前,低眉垂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声音带着几分追忆与沉痛:“当日恶战之后,贫僧与玄真子道友夫妇皆身受重伤,只来得及将盛宣逸居士的遗体带出洞窟。后来,是玄真子道友将盛居士的遗体护送回灵州城,火化之后,骨灰带回扶摇派安葬。”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最终还是坦然道:“至于那阴阳鼎……当时洞内混乱,贫僧亦受创不轻,细节已然模糊。但……此物确实被玄真子道友带走了。”
“果然在扶摇派!”
“玄微子掌门,如今还有何话说?”
渊空大师这番证词,如同最终定论,让场中顿时群情汹涌,所有质疑、逼迫的目光再次狠狠钉在玄微子与扶摇派众人身上。
扶摇派长老华纯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渊空大师,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大师!您……您此言当真?此事实在关系重大,还请您……再仔细回想清楚!”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急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目光紧紧盯着渊空大师,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确定的痕迹。
而玄微子掌门在听闻渊空大师的话后,身体也是微微一震,脸上血色褪去,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深深的困惑。他看向渊空大师,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与威望,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指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白,那神情,分明是猝不及防,且将信将疑。
裴神符冷眼旁观,见玄微子与华纯子等人脸上的惊愕与困惑不似作伪,心下已有几分计较。他缓声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玄微子掌门,大师德高望重,既言明宝鼎乃令师弟带走,此事想来不假。只是,贵派可曾仔细询问过玄真子道友,宝鼎究竟置于何处?”
玄微子面露苦涩,无奈道:“裴观主明鉴,贫道与诸位长老已多次询问师弟夫妇,他们……他们皆矢口否认曾将阴阳鼎带回派中。”他语气中的疲惫与无力显而易见。
一旁的华纯子长老也立刻躬身附和,语气急切:“是啊,裴观主,田掌门,我等岂敢欺瞒?得知此事后,我等已暗中将派内可能藏匿物件之处细细搜查了数遍,确实……确实未见阴阳鼎踪影啊!”
“哼!”田掌门闻言,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讥讽道,“搜查?一家之词罢了!那阴阳鼎是何等神物,若诚心隐藏,岂是寻常搜查所能现?你们上下串通,口径一致,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猛地转向广场上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诸位同道!你们可知那阴阳鼎的真正玄妙?它不仅能淬炼法器,其最逆天之处,在于能转化阴阳,颠倒乾坤,可使修行者之修为在短时间内成倍递进!此乃我辈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无上神器!”
他随即转身,戟指玄微子,声色俱厉地斥责道:“玄微子!你口口声声为了天下玄门,要带领我等共御魔族,说得何等冠冕堂皇!背地里却私藏如此神器,只想让你扶摇派独占,暗中提升实力!既要天下玄门听你号令,为你冲锋陷阵,与魔族以命相搏,你扶摇派却想坐收渔利,躲在后面凭借神器壮大自身!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将天下玄门同道都当作傻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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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诛心之论,极其恶毒,直接将扶摇派钉在了自私自利、欺世盗名的耻辱柱上。玄微子与两位长老被这连番抢白和污蔑气得浑身抖,面色铁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混淆是非的指控。
田掌门这番诛心之言,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广场上引爆了轩然大波!
“田掌门说得在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