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前的广场上,原本稍歇的议论声再度涌起,且比先前更显嘈杂。有人成群地围在一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探究,指尖还不时朝着玄微子的方向虚指。
也有两人并肩而立,眉头紧锁着低声交谈,字句间满是对“师兄弟情谊”的揣测;更有性子沉稳些的修士,独自站在角落,一手扶着颌下胡须,目光沉沉地望着石阶上的玄微子,似在反复琢磨其中关节。
而“玄微子定是早现了那半妖之子的身份,只念及师兄弟情分,才迟迟不肯揭穿”的说法,像阵风似的在人群中传开,此起彼伏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连连点头附和:“换作是谁,对着多年师兄弟,也狠不下心当众撕破脸!”
也有人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揣测:“若真是这样,那玄微子掌门倒也算重情,只是这事关玄门隐患,隐瞒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而反对声里。有人皱着眉高声议论:“若真是念及私情就隐瞒妖脉之事,这般感情用事,将来抗魔到了危急关头,怕不是要因一己之念误了大局!”
也有人带着揣测的语气低语:“要不是今日被人点破,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保不齐扶摇派还有别的事没说出来,这盟主之位哪能轻易交给他们?”
可这般质疑声没持续多久,便渐渐被另一股声浪压了下去。不少人摇着头反驳:“话也不能这么说,玄微子掌门重情义本就没错,换作是谁,对着多年同门的弟子,也难立刻狠下心来;再说,眼下也没证据证明他是故意隐瞒,何必过早下定论?”
更有人看向玄微子凝重的神色,语气软了几分:“横竖妖脉之事已有御常寺作证,当务之急是定下联主抗魔,纠结过往也无济于事。”
同情与理解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将反对声彻底淹没。
扶摇派的华纯子与华清子两位长老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原本略带紧绷的脸上缓缓舒展,眼底的欣慰又浓了几分,甚至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放心的眼神。
一旁的来高天更是喜形于色,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双手不自觉地在身侧搓了搓,看向师父的目光里满是激动,那副开心模样,仿佛比师父还要松快几分。
细碎的议论交织着,让广场上的气氛又添了几分复杂的揣测。
就在人群还在为玄微子是否适合担任盟主争论不休、各执一词之际,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从熙攘人潮中刺出,像把淬了冷意的刀,再次将所有矛头精准对准了玄微子:“即便真如诸位所言,可玄微子掌门身为扶摇派一派之,执掌门派十余年,难道就从未察觉那盛青鸟身负妖脉?”
话音稍顿,那人语气更添几分诘问,字字清晰地回荡在广场上空:“还是说——您早已知晓此事,只念及与盛青鸟师父的同门情谊,便刻意压下未曾揭穿?亦或是……这里头还藏着什么不便言说的隐情?”
此言一出,广场上刚被分散的注意力瞬间如潮水般回拢,那些持反对意见之人和赞许之人尽数聚焦在玄微子身上。先前还在低声议论的众人纷纷住了口,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探究、有怀疑,也有几分审视的锐利,连空气都似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凝住,透着几分沉甸甸的压迫感。
玄微子脸上无奈之色更浓,他深深叹息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与追悔:“道友所言……唉,此事确实是贫道疏忽。那孩子……青鸟,乃是我那师弟玄真子兄长的唯一遗孤。我那师弟,平生最重情义,想必是顾念兄弟血脉,不忍其孤苦,这才……这才一念之差,隐瞒了孩子的身世,将其收入门下。”
他言语间充满了对师弟复杂的情感,既有痛心,亦有理解。他再次面向广场众人,郑重拱手,腰身微躬:“诸位道友,玄真子师弟此举,虽是出于情义,却大错特成,违背了我玄门戒律,更辜负了天下同道的信任。如今,师弟与其道侣已被我派中长老会收押,静候落。然,贫道身为掌门,师兄,疏于核查,失察之责,难辞其咎!”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决绝:“故此,这盟主之位,关乎剿魔大业之统帅,须得德才兼备,令天下同道毫无疑虑者方可担任。贫道既有此污点,实无颜面,亦无力胜任此重任。还望诸位……另举贤能!”
他这番言辞恳切,既未推卸掌门责任,又道出了其中的隐情与无奈,更是主动放弃了争夺盟主的资格,姿态放得极低,反而让一些原本质疑他的人,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忍与同情。
就在玄微子深陷自责、意欲推拒盟主之位时,扶摇派长老华纯子越众而出。他神色恳切,对玄微子拱手道:“掌门师侄,玄真子顾念兄长血脉,其情可悯,然门规如山,更何况那孩子身负狐妖血脉,此乃不争之事实。掌门师侄您已秉公处置,将玄真子夫妇收押,便是维护了门规的尊严。”
他语气转为坚定,“掌门师侄您重情重义,更勇于担责,正是我扶摇派之幸。我等门人,必当竭尽全力,辅佐掌门,共渡难关,将我扶摇派治理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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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神符亦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玄微子掌门,贵派华纯长老所言极是。你门中长老尚且如此信任于你,你更不应妄自菲薄,轻言推托了。眼下玄门正值用人之际,需要你这般敢于担当的领袖。”
然而,就在气氛稍缓,众人以为此事将告一段落时,朱雀门田掌门却再次声,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深的层面。他目光锐利,看向玄微子:“玄微子掌门,据田某所知,那盛青鸟之母,那只狐妖,便是十八年前助朔方节度使杨宝藏缉拿妖物、夺回大明宫宝物之人。而且,传闻当时那狐妖手中,持有一件上古神物——阴阳鼎。”
他刻意顿了顿,让“阴阳鼎”三字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引得众人眼中皆露出惊异与贪婪之色。
“阴阳鼎”三字刚从田掌门口中落下,广场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纷扰的议论声骤然停歇——所有人的注意力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齐刷刷汇聚到田掌门身上。
先前还在纠结玄微子隐情的修士忘了追问,低声交谈的人群也停了话语,连廊下被鲁平宝挡住视线的人,都忍不住踮着脚、伸着脖子,急切地想从田掌门口中多听些关于阴阳鼎的消息。
比起方才对“半妖之子”的揣测、对盟主人选的争论,此刻众人眼中明显多了几分更真切的热忱:有人攥紧了手中的法器,指尖微微泛白;有人凑到身旁相熟的同道耳边,语气里满是激动与期待。
更有几位年长的掌门,原本沉稳的神色也添了几分动容,目光紧紧锁着田掌门,显然对这传说中的器物格外上心。
整个广场的气氛,竟因这三个字,悄然从先前的疑虑与纠结,转成了一种近乎屏息的期待。
只听田掌门继续道,语气变得更为郑重,甚至带上了几分逼迫的意味:“十八年前,令师弟玄真子在昆仑山一战后便返回扶摇派,此事天下皆知。如今,我等要合力对付异域魔族,正是需要借助诸般神器之时。
那阴阳鼎据说有转化阴阳、淬炼灵元之无上妙用,若能用以提升我玄门同道的修为,必能大增胜算。还请玄微子掌门,以大局为重,将此鼎请出,供天下玄门同道参详使用,以备抗魔大业!”
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以抗魔大义为名,实则直指扶摇派可能拥有的至宝,瞬间将玄微子与扶摇派推到了风口浪尖,也让盟主之争与神器归属纠缠在了一起。
田掌门话音甫落,广场上顿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阴阳鼎的传闻在玄门中已经流传,此刻被当众提及,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贪念。
“阴阳鼎!竟是那件神器!”
“若能得此鼎淬炼法器提升修为,何愁魔族不灭?”
“扶摇派竟真私藏如此重宝……”
那背负大斧的白奇更是声如洪钟,逼视玄微子:“玄微子掌门!如今异域魔族当前,正该同仇敌忾!贵派有此等神器,岂可藏私?理当拿出来为诸位同门淬炼法器,提升实力,共御外侮才是!”
玄微子与身旁的华纯子、华清子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华清子踏前一步,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白道友,田掌门,诸位同道!我扶摇派,确实没有阴阳鼎!大敌当前,若有此等神器,我等岂会藏匿不用?实在是此物……并不在我派手中!”
田掌门却不肯罢休,引经据典道:“华长老此言差矣!据田某所知,十八年前,那狐妖便曾以此鼎,为御常寺天地二十四人淬炼过法器,使得那一代的二十四位镇灵使修为远同侪,成为历代翘楚!此事,当时在场的渊海和渊空两位大师皆可为证!”
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渊海大师便低眉垂目,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田掌门所言……确是实情。贫僧与师兄,当年确曾亲眼目睹。”
清华寺惠定大师也开口附和:“既然如此,玄微子掌门,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抗魔大业,还请以大局为重,请出神器,助我玄门一臂之力。若能得宝鼎之助,对付异域魔族,岂非胜算大增?”
玄微子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或义正辞严、或目光灼热的面孔,心中一片冰凉。他此刻终于看清,这群人哪里是真的为了什么对抗魔族,分明是借题挥,全是冲着那传说中的阴阳鼎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愤与失望,声音沉静却斩钉截铁:“贫道再说一次,我扶摇派,确实没有阴阳鼎!”
“玄微子掌门!”白奇猛地踏前一步,声若雷霆,厉声质问,“当年昆仑山巅,与那牛虎二妖死战的,只有你师弟玄真子夫妇、渊空大师,以及你师弟的兄长盛宣逸夫妇!如今盛宣逸夫妇早已身亡,那阴阳鼎不在你扶摇派,还能在何处?!你休要再搪塞欺瞒天下同道!”
这咄咄逼人的质问,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将玄微子与整个扶摇派彻底推到了悬崖边缘。
就在白奇的厉声质问将玄微子逼得百口莫辩、全场目光如炬般聚焦于他之际,门口司仪弟子一声清越的高唱,如同利剑劈开了凝重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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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空大师,携弟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