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妙仪家族出自江南,对?于南方的景色已是司空见惯,干脆向北地去,到了幽州。
见到了当?时的幽州节度使,谢仓。
“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此人日后必有大造化,但死于迟疑。”
她那时有了对?兰妙仪卜算的经验,没有公开?伸张此事,只是单独告诉了谢仓,并说若是想再?详细,需要?告知她生辰八字。
彼时谢仓好歹也是一方大员,愿意听个来历不明的道士说计划已是恩典,怎会相信此人,更不会给出生辰八字,他?草草敷衍夸赞几句,把人打发走了。
“我?第二次见到谢仓,是妙仪死后季寿重新掌权那年,他?办了宴会邀请各地官员入京,用昭华威胁我?让我?给宴会上的官员卜算命数。”
“对?王朝有用的,他?就重用,对?王朝无用甚至心存不轨的,他?就要?找机会杀了。”
慧觉说到这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可笑他?愚蠢至斯,竟然?真按我?的批语做事。”
“太蠢了。”她摇头,话里难得带了情绪,“蠢到我?都不可思议他?是怎么伪装哄骗了妙仪。”
慧觉心里有恨,自然?不会真照季寿的来,她对?此事极为?擅长,至阴或是至阳,忠心或是反心,有时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稍作改变,就能得出完全相反的批语。
自以为?有天命配合,季寿在朝中愈发放肆,唯独幽州节度使谢仓因为?慧觉的批命被安心放在北地镇守,朝中几轮清洗,他?都存活下来。
“我?第三次见到谢仓,就是京城被攻破那日,我?让侍从护着小公主逃走,在血肉战火中,见到了谢家父子。那一刹那,我?明白了,原来大造化就是登基为?帝,而死于迟疑,则是死于血亲之手。”
谢成烨猛地抬起眼,“死于血亲之手?你?莫非是说父亲?”
慧觉摇摇头,“不,我?不知道。你?们入住皇城后,我?对?你?们家的命数卜算愈发模糊,血亲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准确的答案。”
“你?告诉他?了?”沈曦云始终在一旁听着,此刻插嘴闻道。
慧觉伸直了腰,“当?然?,妙仪死了,除了昭华,世间?再?无我?顾及之人,告诉他?,是为?了给昭华脱身争取时间?。”
“他?信了。”谢成烨的话语轻微。
慧觉模糊捕捉到字眼,以为?他?是在疑问是否相信,说道:“当?时没信,他?那天呵斥了我?,说我?心有旧朝、胡言乱语。”
但确实念在知晓原来她就是国师且护住不少朝臣的份上,把她放了。
谢成烨一字一顿道:“但他?后来信了。”
“对?么?”
慧觉在对?面年轻人漆黑的瞳孔中点了点头。
他?后来信了。
可能是在旧朝老臣和新朝权贵一日日的争吵中,可能是在奏折里拥护太子者?和拥护淮王者?的辩斗中,抑可能是在家宴时微妙紧张的气氛中。
谢仓相信了。
并认为?是在军中颇为?威望立下赫赫战功但没被立为?太子的二儿子谢立廷最有嫌疑。
谢成烨站在寺庙后院,思索中折断了手中树枝,发出“咔嚓”一声响,令他?惊醒,视线落在檐下担忧着看向他?的姑娘身上。
他?簌簌踏着沙石走到她跟前,没说起那些承重的话题,而是柔和眉眼,问她:
“窈窈,今年生辰你?想怎么过?”
找回他把它找回来了。……
“窈窈,今年生辰你想怎么过?”
阳光透过银杏叶缝隙漏下,打在寺庙后山院内的灰色石板上,浮起一片碎金般的光斑,又随着风过枝桠摇晃聚散。
恰如佛祖面前供奉的油灯,起落摇曳。
沈曦云的心境亦随着他突兀的问?话变动,他不?想着怎么办,问?她生辰做什么?
看出?眼前姑娘的不?解,谢成烨补了句,“我只是想起,还从未给你过过生辰。”
相遇时,沈曦云的及笄礼已过去了,到了第二年,她又被?困在西郊别院里?,只看了场烟火就在孤寂中被?害死,没能等?到她的十七岁生辰。
这辈子,她既同他回了燕京,谢成烨无论如何也要陪她一起过,用会让这姑娘高兴的方式。
从前父亲给母亲在北地?过生辰的方式,是给她买些江南特有物件,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却不?知窈窈可?会喜欢。
沈曦云用手“捉”到一枚光斑,道:“从前,爹娘在江州会包一艘最好的画舫,把亲近的长辈和?我的玩伴们都邀请来?,一起给我庆生,会乘着画舫放祝愿的河灯。”
“还会请江南一带最好的烟花师傅给我放一场烟花。”
绚烂,多?彩。
饱含对她人生的美好祝愿。
所以上辈子七夕那日,她看见烟花时才会格外欣喜,困在别院太久,她不?曾饮过故乡水,见一场烟花回忆起画舫宴饮也是好的。
说完,她看了眼谢成烨,等?着这人说话。
“燕京十月不?比江南气候,已近冬日寒冰,画舫怕是游不?得了,今岁便在王府设宴请些窈窈的朋友过来?,我准备此事。画舫等?明?年回了江南定补上。”
他自如地?聊起未来?的计划,没有半分犹疑。
“那你,不?打算做什么?”
回了燕京,从慧觉那里?听到这些旧事真相,她原本还怕他要冲动行?事,但现在,他的表现未免太冷静了。
不?过八月,已经开始规划十月的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