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天膳阁前堂此刻该有伙计在支摊子,想起今日该给周夫人送的杏仁酪,想起上个月收的小徒弟还等着她教做松鼠桂鱼。
这些烟火气突然变得那么珍贵,珍贵到她必须把它们护在身后。
她松开老厨头的手,转身从木柜最深处取出个雕花檀盒。
盒盖打开时,陈阿四的刀疤又跳了跳——那是三年前苏小棠在御膳房得的御赐金疮药,她宝贝得连擦伤都舍不得用。
"阿四,去把地窖的冰魄草取来。"苏小棠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石板上,"老丈,麻烦您调幅麻沸散。"
老厨头的手顿在药罐上,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只是转身去翻药柜,铜秤砣撞在瓷瓶上,出清脆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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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突然抓住她的衣袖。
这一次,那力道不再是挣扎,而是近乎哀求:"你要做什么?"
苏小棠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同样的骨节,同样的薄茧,连手腕上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都生在同一个位置。
她轻轻抽回手,把檀盒里的金疮药推到对方面前:"治伤。"
晨光漫过窗棂,落在她紧攥的拳头上。
指缝里,一枚带着体温的银针闪着冷光——那是老医正传给她的,能封穴锁脉的"九幽冥"。
药罐里的苦雾还未散尽,苏小棠已将银针在烛火上燎过三遍。
针尖映着跳动的烛芯,像一滴凝固的血。
"阿四,过来。"她转身时,木椅出吱呀轻响。
陈阿四正用粗布擦着铜匣上的灰,刀疤随着抬头的动作从下颌窜到眉骨:"咋?
要我帮你扎针?"他嘴上粗声粗气,脚步却已经挪到了软榻边——这是他跟了苏小棠三年才养出的默契,她唤他的调子若比寻常低半分,准没好事。
苏小棠卷起左袖,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像条细蛇。
她捏着银针的手稳得反常,连老厨头都凑过来盯着:"小棠,封穴锁脉不是扎针那么简单,九幽冥要扎进我知道。"她打断老厨头的话,目光却落在陈阿四脸上,"从今天起,天膳阁的每道食材,你亲自过目。"
陈阿四的刀疤猛地一跳。
他那只常年握菜刀的手突然攥成拳,指节撞在桌角出闷响:"你要废了本味感知?"声音里的粗砾像是砂纸磨过铁锅。
灵儿靠在榻上,腕上的金疮药泛着淡绿,这时候突然轻咳一声:"封穴只能暂缓,但若强行使用"她没说完,苏小棠已经点头:"我知道。"
陈阿四突然抓起案上的算盘砸在地上。
木珠滚得到处都是,有颗弹到苏小棠脚边,她弯腰去捡,却被他抢先一步按住手背。
他的掌心全是常年握刀的茧,烫得惊人:"上个月那批从江南来的湖蟹,要不是你尝出蟹膏里有股土腥气,咱们得砸多少客人的场子?
你让我盯着?
我连冬瓜和南瓜都分不清水嫩不水嫩!"
苏小棠抬头看他。
晨光透过窗纸照在他刀疤上,把那道狰狞的痕迹染成淡金色。
她突然笑了,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刀伤——那是去年他为抢一筐新鲜春笋跟菜贩子打架留下的:"你分得清哪块肉挂霜是因为冷得刚好,哪块是放了两天又冻上的。
你闻得出油烧到几成热会冒苦烟,你比谁都懂这行的规矩。"
陈阿四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转身去踢滚到墙角的算盘珠,踢得噼里啪啦响:"行!
老子就守着这帮兔崽子,要是敢往汤里多撒把盐——"他抄起案上的菜刀剁在木桌上,刀刃没入三寸,"老子就拿这刀剁了他们的手!"
老厨头这时才敢插话,他把配好的麻沸散推过来,药香混着陈阿四身上的葱蒜味:"扎完针得躺半个时辰,我去前堂盯着。"他弯腰捡算盘珠时,白胡子扫过苏小棠的鞋尖,"小棠啊,那本《食单》在你枕头底下压了三年,该翻翻看了。"
苏小棠的手指在腕上的银针上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