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废太子后,康熙相信太子发疯是因为被魇镇,迅速原谅并复立了太子。
连一国储君发疯都能用玄学解释,八福晋发疯應该也能。
但意义不大。
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包容度极低。就算康熙不处置她,也改变不了她社会性死亡的事实。更改变不了胤禩将因此被整个阶层恥笑的事实。
郭绵平静地摇摇头,“倘若那样,安亲王府当初瞒而不报,使得皇家今日颜面尽失,可谓罪责重大。倘若再牵出替嫁之事,只怕有满门倾覆之祸。为今之计,你们只有坚决与我割席才能自保。”
佟佳舅母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坚定:“上仙可知,人间佛门香火最盛,但佛门有槛,贵贱有别。唯上仙待众生平等。王府的小世子救得,卑贱的小太监也救得,在我心里,上仙才是真神。何况当日若非上仙替嫁,安亲王府早已罹祸。我虽是一介女流,却可以拍着胸脯对上仙保证,安亲王府绝没有恩将仇报的败类。我们与上仙共存亡!”
郭绵惊讶地看着她。
且不说安亲王府怎
样,康熙大舅佟国纲绝对是个人物,自己刚了一辈子,最后刚死在战場上,他这一儿一女也都随他,没一个怂包孬种。
“既把我当神,就不要与我共进退了,我有不死身,你们可没有。”郭绵帶着一丝敬意推开她,微笑着嘱托:“这小太监只是暂时捡回一条命,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后续治疗。你若能帮得上,尽可能照拂一二吧。”
佟佳氏含泪点头,“上仙……”
郭绵已迈开大步,朝女官们迎去。
…………………………
郭绵被带到了康熙的看台前。
看台上多摆了两张椅子,一张坐着太后,一张坐着太子。
有点像三堂会审,规格却比三堂会审高太多。
太后身边站着贵妃太子妃等,太子身边站着众阿哥——唯独不见胤禩。
台前还围了一圈大内侍卫,鄂伦岱列中,揆叙在右。
审判她的阵仗如此隆重,竟然只是因为她救了一个太监。
这场景真是荒诞而魔幻。
这要是在现代,这事儿会被媒体当作正面典范,争相颂扬,她的观众好感度会蹭蹭上涨,能因此接到更多广告和片约,从而名利双收。
这就是‘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现实写照吧。好的社会制度鼓励人做好事,腐朽的封建统治让人把阶級秩序看得高于一切。
郭绵感到恶心透顶。
她很想在‘杀青’前玩把大的。
若此时高喊一句‘玄烨,过来听本尊讲讲大清是怎么亡的’一定能炸翻全场。
这是她穿来的第十天。
假如还像上次一样,第十二天就能穿回去,那么只要能镇住康熙两天,就能平安回家。
只是,她走后胤禩必定要倒大霉。
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何必害他?
算了,站好最后一班岗,演好最后一场戏。
她艰难地跪下去。
“郭络罗氏,你可知罪?”太后首先发出质问。
她是封建礼教和阶級秩序的最高维护者之一,更是皇族女眷的最高领导。任何一个女眷犯错,都会被视作挑战她的权威。
郭绵抱着‘早认早判早杀青’的想法,果断滑跪:“孙媳知罪。我目无尊卑,不知廉耻,辜负了太后、皇父和额涅们的期待,对不起八爷的厚爱,我自知不配做皇家媳婦,请皇父将我从宗谱玉蝶中剔出,下旨命八爷休妻。”
太后一下子没接住这话。
其他人也都傻眼了。
在大家的想象中,她应该极力为自己辩解,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极力恳求从轻发落。
这才是应有的态度。
而她这么轻描淡写,给人的感觉就是——我不服,但我懒得跟你们掰扯,我早就不稀罕当你们家媳妇了,快把我休了吧。
康熙阴沉着脸道:“你虽认罪,然朕见你毫无悔意,提起休妻也非常平静。莫非你对八阿哥早有不满,亦或者当初便对朕指婚不满?”
郭绵坦然望着他——
在此之前,她从不敢直视他,因为他是大清皇帝,是公公,皇权和封建伦常双重威压,使她不得不低头屈膝。
但现在,‘郭络罗氏’这个壳子已经裂开了,郭绵的自我意识主导着她。
“皇父明鉴万里,烛照幽微,什么都瞒不过您。儿媳的确不悔,即便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还是会救那个太监。应该说,不管躺在那里的是谁,我都会这样救。在我心中,每一条生命都很可贵,没有贵贱之分。在生死面前,也没有男女之别。”
对现代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在清朝皇族听来,根本不可理喻。
康熙本人就把贵贱分得无比清晰。
他的皇后只能出自顶级豪门:孝诚仁皇后是索尼孙女,孝昭仁皇后为遏必隆之女,孝懿仁皇后则来自母族佟佳氏。
他给嫡子和庶子的待遇天差地别:胤礽在饮食、礼仪规格远超庶子。他曾骂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就是将母族出身的贵贱烙印深深打在胤禩身上。
在官员任用与后宫等级制度上,康熙同样严守贵贱之分。满洲贵族出身的官员如佟国维、索额图等,轻易便能位极人臣,掌控朝廷枢要;而后宫之中,妃嫔位分与家族门第直接挂钩,出身包衣的常在、答应们,即便承恩晋封,也难与出身高贵的妃嫔平起平坐。
因此,郭绵这几句,算是踩到了康熙的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