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人拉,大阿哥就越兴奋,口不择言地辱骂道:“你那福晋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犯官的女儿,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就安亲王府那家教,啧啧,谁不知道几个姑奶奶都被教养得如母老虎一般
泼辣善妒,爷就不信能把她教得多端庄贤淑!
让爷给她赔不是,她担得起吗?便是她外公岳乐来了,都得给爷跪下磕头,她算什么东西!与你一体,就配让爷赔不是了?我去你的吧!你又算什么东西,小时候像条狗一样跟着爷摇尾乞怜,爷才疼你几分,给你脸面,如今翅膀硬了,攀上个破安亲王府,就敢跟爷叫板了!”
“大爷您消消气儿,八爷大喜,喝多了说醉话,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等明儿酒醒了,他一准儿给您赔罪。”大阿哥的狗腿子一边说一边向胤禩挤眉弄眼,“八爷,您快给大爷认个错啊。这大喜的日子,万一惊动了皇上可不好收场。”
胤禩只嫌闹得不够大呢!
他满心巴望着老大使劲发疯撒野,越狂傲越好,越刻薄越好,越暴虐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一幕,知道他俩结了仇!
偏偏这时来了个小太监,附在大阿哥耳边说了些什么,大阿哥面色骤然一变,转头向外张望,心思已然不在此处,似有收鞭离去的架势。
闹都闹了,岂能这么不了了之?胤禩决定再点一把火。
于是右拳蓄力,瞅准时机,猛地朝大阿哥扑上去,厉喝道:“我说了,不准对她不敬!”
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大阿哥一时间懵在了原地。他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胤禩,心想我还没狠下心真打你,你竟敢打我?就为了一句玩笑话?!
片刻后感到眼角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抬手一抹,看到一片刺眼的红,顿时发起狂来,朝胤禩疯狂挥鞭。
安亲王府的吴尔占早已按捺不住,轮拳直冲大阿哥而去。
玛尔珲虽胆小怕事,却也不容安亲王府被人如此羞辱,眼瞧着周围陷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愈发失控,终于爆喝一声拎起了椅子。
至此,喜宴彻底沦为群殴。
第78章第78章……
将近子夜,郭绵打着盹从喜床上翻下去,被凤冠上的金步摇扎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摘冠脱衣。
“福晉不可!”陪房的两个全福太太忙爬起来阻止,“要等八爷回来才能脱。”
郭绵打了好几个哈欠,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回去,仍在封建时代扮演郭絡罗氏,于是敬业地爬上床坐好,但实在困乏極了,忍不住问:“七嫂,八爷怎么还不回?”
走的时候说去去就回,结果一去大半夜。关键是他不回来,有人看着不让她睡啊!屋里屋外二三十个人,趕也趕不走,跟监狱看守似的。
她问的是并不是七皇子的福晉,而是孝昭仁皇后的弟弟、理藩院尚书阿灵阿的妻子烏雅氏,阿灵阿在家排行第七,烏雅氏是德妃的亲妹妹,因身份尊貴、儿女双全,被选做全福太太。
全福太太是皇子婚礼中的重要角色,从婚房布置、宫门迎亲到洞房指导全程参与。
乌雅氏亲眼看到郭绵下轿时踩了八爷的脚,也看到她在乾清门为難八爷。她和德妃自小受一样的教育,把‘以夫为天’奉做至高无上的原则,凡是不遵守这个原则的,在她眼里都是异类,应该严加规束。
虽然调教媳妇是婆婆的职责,但她想到德妃曾说过,八阿哥的养母惠妃也是个恣意跋扈的主儿,有时候甚至敢和皇上顶嘴,只怕越调教越糟糕。而他的生母良嫔才晉位三个月,往日卑微软弱惯了,未必能立得起婆婆的威,按捺不住,想要替人家管一管。
她先是板着臉重申洞房的规矩,接着阴阳怪气道:“若福晋下轿时不曾误踩八爷,且不曾在乾清门失仪,他应该早回来了。”
言下之意,人家故意给你難堪呢,你还有臉问。
郭绵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规矩,不痛不痒地转向另一位全福太太:“那是不是说,过了子夜,我就不必等他了?”
这位是胤禩二大爷家堂弟保泰的妻子,同时也是太子妃的妹妹。
她的秉性和太子妃相似,素来严以律己寬以待人。聞言点了点头,笑道:“福晋若困了,自可合衣而睡。明日早早起来梳妆便可。”
“合衣而睡?”郭绵暗暗叫苦,这喜服层层叠叠,又重又热,穿着睡覺那可太难受了,“头冠总能摘吧?”
瓜爾佳氏摇摇头:“按规矩,需得由贝勒爷亲手为您脱冠寬衣。”
……你们古人保守归保守,闺房情趣挺有一套。
郭绵立即喊道:“来人!”
不多时,守在门外的宫女睡眼惺忪地走进来。
“去把八爷叫回来。”
乌雅氏实在想不到一个名门貴女会如此不知羞臊,惊得目瞪口呆。见小宫女迷迷糊糊地就要去寻人,趕忙出言阻挠:“万万不可!天底下哪有新娘子主动去叫新郎来洞房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皇家的体面何在?你们安亲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瓜爾佳氏也敛笑正色劝说道:“此举实在有失矜持。”
“别紧张,我只是叫他来帮我脱冠宽衣。”郭绵强打精神安抚她们,“脱完就把他推出去。”
瓜爾佳氏却道:“可是旁人不会这么想。”
“旁人成亲好几天都不好意思正眼看新郎,你倒好。”乌雅氏拧眉教训:“宫里娶过这么多福晋,如你这般轻佻大胆的,聞所未闻。便是你去叫,八爷如此尊礼守正之人,岂容你胡来。少不得轻贱了你,多晾你几日,届时你便成了整个紫禁城的笑话,累得惠主子、良主子脸上无光,哭都找不到地方哭。须知你是嫡妻,和外面那些……”
郭绵眼锋凌厉地瞥过去,硬生生逼停了她。
封建礼教和宫廷规矩的束缚,此刻好像具象化了,这个奢华隆重、寄托着美好祝福的洞房就是牢笼。
刚穿过来那晚郭绵都没失眠,今夜却再也没睡着。
她不禁想,虽然在现代遇到了祝京这样的变态,生活得水深火热,但只要灭了他,生活依然充满希望。
可在这里,不管胤禩待她如何,整个社会制度是腐朽的。无数革命先烈付出了热血和生命,才消灭了这种制度,她一个人做不到。在这里待久了,她会被慢慢腐蚀掉,所以她根本不想和这两个全福太太多说,只想快点回去。
第二天一早原该去给婆婆敬茶,但胤禩没现身,郭绵自然不能一个人去,仍在喜床上‘坐牢’,一坐又是一整天。
乌雅氏的脸色極其难看,眼里又带着幸灾乐祸的快意。
瓜尔佳氏趁她出去更衣的空儿,附在郭绵耳边细语:“福晋只管宽心,八爷非有意冷着您,是被万岁爷拘在乾清宫罚跪。”
郭绵垂着眼道了声多谢。
“福晋就不问问,万岁爷为何罚他,几时将他放回来?”
郭绵现在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对这里的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恹恹的,僅客套了一句:“您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