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第二次敲门声响起,这回是三福晉亲自来了。
两人赶忙打住话头,互相捋了捋衣裳,默契得像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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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快敬完所有宾客,返回洞房,胤禩喝的很急。
他的酒量比老四好点,但也好不了太多,不一会儿便滿面绯红,腳步发飘。
老九在他身边替他喝了好几杯,忽然被大阿哥拎起来往旁边一扔:“老九你个棒槌,新郎官的酒是你能替的吗,要是这都能替,待会儿洞房你是不是也要插上一脚啊?”
他身材魁梧,声音浑厚,平日里就爱拿长兄如父的架子,强压着所有弟弟服他,仗着军功赫赫,甚至常与太子争高下,连太子爱打人这一点也要较量。此时来喝喜酒,腰上也还别着鞭子。
胖乎乎的老九在他面前,就像个棉花糖,一捏就扁。
看他已经喝得两眼浑浊,老九敢怒而不敢言,只跑到后面给老四拱火:“四哥四哥,大哥肯定要狠灌八哥,你快想想办法。”
老四素知老大做派,目光扫过全場,没找到太子爷身影,便生一计,附在老九耳边道:“找个面生的太监给他传话,说太子爷趁乱带了两个娈童进宮,此时正在……”
老九眼神儿一变,当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妙啊。前不久老大曾密报皇父,说太子在宫里豢养娈童,领着皇父去捉,没想到太子在皇父面前有眼线,提前将人送走,令他们扑了个空。皇父痛骂他恶意中伤储君居心不良,他正憋着一股怨气。倘若得了这个消息,焉有不去毓庆宫一探究竟的道理?
关键是,太子连八哥的喜酒都不来喝,实在是不给八哥面子,此刻或许真的在毓庆宫里逍遥快活。若被老大发现点什么,这俩人肯定会狗咬狗。
老九心里一乐,颠儿颠儿地跑出去摇人。
大阿哥常年在军营里厮混,酒量奇好,擎着大海碗,揽着胤禩的肩膀,高声发表了一篇冗长的感言,从胤禩小时候尿床半夜把他冰醒,到跟着他上战場斩下第一颗头颅,再到去年重病他如何着急,如今娶妻如何高兴,把喜宴上的氛围渲染的既欢快又感人,牵动了所有人的情绪,才心滿意足地收尾:“老八,大哥真为你高兴啊,咱哥俩干了这一碗,再干它三碗!”
胤禩的小脑被酒精麻痹乐,大脑却还是清醒的。
大阿哥总说他们虽不是一母所出,却比所有兄弟都亲,他最信任的是自己,最照顾的也是自己。
小时候胤禩深信不疑,处处为他效力。长大后渐渐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对自己确实比其他兄弟好些,但只是打骂的少。事实上,该教的不教,该管的不管,自己生病时,撺掇自己拖着病体去汗阿玛跟前告太子的状。还不如虚情假意的老四会做表面功夫。
看过史料后更加确定,他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习惯做一分说三分,让人感激他,其实无父无弟,如畜生一般冷血。
一废太子后,他为了能上位,向皇父提议杀了太子,令皇父心寒厌恶至极。
三阿哥告发他魇镇太子,致使太子发疯被废,他为了脱罪,推出自己当挡箭牌,告发自己与相面术士张明德交往过甚,通过张明德鼓动下五旗勋贵谋杀太子。结果,他还没受罚,自己就被夺爵圈禁。
从那之后,皇父彻底将他和自己划为一党,甚至把自己当成了在幕后操纵他的罪魁祸首,对自己深恶痛绝。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了自己一生的悲剧。
胤禩不想与他喝这碗酒。除非酒里有毒,能让他死。
不过下毒绝非上策。一是皇父一定会追查到底,很容易暴露,二来,毒杀他实在便宜了他。若让他这么轻巧地死了,史书上皇父对他的评价如‘蠢笨如猪’、‘乱臣贼子’等,统统不再有,后世人不会知道他又蠢又歹毒。
胤禩想,既要杀他,又要让他遗臭万年,方能一泄心头之恨。
再等等,等他把太子拉下马,犯蠢犯到皇父面前。
但他休想再给别人营造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假象。
胤禩推开他的酒,摇摇晃晃地大着舌头道:“大哥,这酒我能喝,别说三碗,十碗也不在话下,前提是你得给我福晉赔个不是。”
大阿哥还以为他说笑,呵呵两声,笑道:“给你媳妇儿赔什么不是?怕我把你灌醉了,今夜没法洞房啊?”
他是表演型人格,特别享受别人的关注和追捧,故而说话声音总是特别大。
宾客们听到这句调侃,笑声险将宫殿穹顶掀翻。
胤禩不急不缓地擺摆手:“你方才说,老九替我喝酒,洞房的时候也要来插一脚,这是对我福晋的羞辱。她自小养在深闺,品行端庄,雅正贤淑,岂容你这般轻薄言语亵渎?今日当着诸位亲朋好友的面,你若不给我福晋一个交代,这酒我是断断不会喝的,以后我也不认你这个大哥。”
他自小乖顺温和,大阿哥根本不觉得他敢忤逆自己,只当是酒桌上的醉话,意在炫耀安亲王府这门姻亲,拍着他的膀子揶揄道:“大老爷们,喝个酒还得把媳妇儿抬出来当挡箭牌?安亲王府的娘们可没你这么矫情啊!少给爷墨迹,赶紧喝了!”
说着将酒碗往他嘴上一怼,磕得他上唇一阵发麻。
周围宾客情绪高涨地起哄着:“喝一个!喝一个!”
连胤禩的小迷弟十四阿哥都喊:八哥,别怂啊!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马背上的汉子,他们的性情和观念,与深受传统中华文化熏陶的汉人不一样,并不觉得大阿哥那句玩笑话不妥。
再加上此刻众人都已喝得醉醺醺,理智基本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图个热闹与快意。
只有老四从旁劝说:“大哥,老八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眼见醉得神志不清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兄弟什么时候不能喝?大不了明日再办一场,让他陪您喝个够。这回先放他一马如何?”
他给足了老大面子,可老大不仅要面子,还要老八服服帖帖。
“爷今天喝的是喜酒,明天喝算怎么回事儿?老八明天还能再娶一个吗?”大阿哥烦躁地摆摆手,嚷嚷道:“去去去,你一边呆着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十足没把老四当盘菜。
老四脸色铁青地沉默下来。
大阿哥抓着老八的前襟将他拽到跟前,冷笑着问:“较上劲了是吧?爷要是不给你媳妇儿赔不是,以后真就不认爷这个大哥了?”
“没错!”胤禩说完突然挣扎了一下,捞过他手里的海碗往地上狠狠一摔,带着醉意大声道:“我福晋与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以后谁对她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
“混账东西!”大阿哥彻底被激怒,拔出鞭子便朝他抽去,“反了天了你!”
第一鞭并未打到实处,啪地一声,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响,像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被这鞭子抽过的人下意识后退,只有几个阿哥敢往前冲。
有的拉老大,有的挡在老八身前。拉扯间,桌子翻了,凳子倒了,碗碟碎了一地,场面无比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