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听不太懂,不过结合語境能理解大概意思。
他觉得好笑又心疼。她是一个以示弱为恥的人,就算表达恐惧,也要故作輕鬆。
“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郭绵没应这一句,而是说:“我刚才想,我下辈子可能会成为河豚。一受到攻击就会把自己吹成个球,让对方明明白白知道惹到我了,如果他胆敢继续放肆,便以我有毒的肉*体向他复仇。”
“原来河豚这么可愛。”胤禩嘴角眼角都忍不住上翘。
“可愛?它的毒能让人全身麻痹,言語不清,无法吞咽,剧烈呕吐,意识模糊,直至死亡。”
“所以吃了它,会和它共赴黄泉。那来世会不会在同一个肚子里生出来,变成兄弟姐妹?”
“啊?”
“你也不想和仇人变亲人吧?别用自己复仇好不好?”
郭绵没说话。
过了好久,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的方向问:“我死了嗎?在那段满文里。”
“没有。”胤禩第一时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那你受伤了吗?”
胤禩这回说了实话:“嗯。中槍了。”
黑暗中響起一道极深的吸气声。
又过了一会儿,郭绵以乐观的语气说道:“中槍了还能活着回到大清,说明对方的武器杀伤力不大。”
胤禩轻笑着附和:“是,应該比張斐那把枪差远了,所以这次你一定不会有事。”
郭绵嗯了一声,翻身面向窗户,声音似有若无,语气略显悲凉:“你都中枪了,他们本来可以杀死我却没有,可见有人不想让我这么轻鬆死去。死亡于我竟成了奢侈。”
胤禩心口一紧,猛地坐起来,酝酿了一下午的话脱口而出:“姐姐,你的敵人太殘暴无恥,跟我回大清吧。我什么都不争,做个闲散宗室,保你一生富贵太平!”
郭绵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坐起来,在黑暗中望向他的方向,郑重说道:“小八,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的保护,是我对抗世界的资本之一。可我不能跟你去。
逃避不是我的处世之道,依赖别人更不是。但凡我是那种识时务知进退的性格,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我们这里有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老天爷给了我一把好牌,被我生生打成这样,足见我这种人注定过不了富贵太平的日子。
你把我当救世主,其实我不知道怎么救你。虽然保你平安的方式显而易见,要么帮你夺得皇位,要么勸你不争。可我不会争权夺利,更不会勸人放弃理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我放弃理想。
我唯一能帮你的,大概是教你如何对抗恐惧。
从我决定拒绝祝京的那一刻,就知道要面对怎样的摧殘,从那之后每一秒我都活在恐惧当中。你至少知道你会死于何时何地何种方式,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我的死期。我可能死于谋杀,毒品,性虐待,也有可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我知道,无论让我选多少次,这都是我唯一的选择。既然没有别条路可走,那就向死而生,背水一戰,能杀一个算一个,能砍他一刀算一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戰斗,不仅会让人忘记恐惧,还能让人感到快意恩仇的痛快。”
“我明白!”胤禩慷慨激昂地回应道:“就像上了战场,厮杀起来就忘了怕!”
“对。打开城门,看着乌压压的敵军,那一刻最害怕。抡刀上了阵就顾不上怕了,见了血反而会兴奋。”
胤禩重重一点头。亲上过战场的人,对这句话的理解更深刻。
他知道該如何面对父兄了,相较之下,郭绵那句‘不会劝人放弃理想’更珍贵。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姐姐……”胤禩刚要说‘我们一起战斗’,手腕上,被张斐改造成报警器的电话手表忽然激烈震动起来。
第50章第50章我把他睡了
张斐在门口贴了个不起眼的感應器,一有人靠近,他和胤禩就能接到报警。
凌晨一点半,报警器第一次震动,却是虚驚一场。
胤禩刚弹起来,门厅已传来宋时杀猪般的叫声。
郭绵冲出去开了灯,只见她被张斐别烧鸡一样按在墙上。
“张斐松手!”
郭绵赶緊上前将她解救出来,撫着她的肩膀道:“活动活动看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很严重,胳膊快掉了!”宋时疼得不敢动,一邊带着哭腔抱怨,一邊扭头搜寻施暴者:“誰是张斐?!”
“我是。”张斐本来被郭绵拨拉到一旁,说着话岔开两条大长腿往前一怼,凶神恶煞地看着她:“怎么的?”
宋时与他对视一眼便觉遍体生寒,連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揽着郭绵往后一转,驚恐地问:“这人誰啊?报警了嗎?”
“他是我请的保镖,待两三天就走。”郭绵安撫道。
“保镖?”宋时蓦地抬起头,緊张地问:“为什么要请保镖?有人威胁你嗎?是不是跟你申诉有关?”
郭绵搖搖头,正欲解释,却被一道不急不缓地声音抢了先。
“这么晚了,你又为什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宋时再次扭头,只见一个身穿格子家居服,脚踩居家拖鞋的俊朗青年在门厅的拱门下立着,犹如深山雪中客,飘零江湖人,風姿非凡,气质出尘。和前面潦草凶悍的张斐就像在两个图层。
“八……”宋时见他在,心里踏实了很多,惊喜之下差点呼出他本名,想到有外人在,不可以泄露他的身份,連忙改口:“小八!你穿这身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两个月不见,你怎么變壮实了,皮肤也變白了,好帥啊!”
“帥?”胤禩皱眉。
宋时放开郭绵,转过身来朝他笑道:“帅的意思是玉树临風,风度翩翩!”
胤禩并不喜欢被人夸相貌,尤其不喜欢被当众夸。